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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6 第 6 章 (第2/2页)

他已睁开眼,漆黑的长眼睛淡淡注视她,并未说话。
  
  这是和哥哥所不同的目光。
  
  她被他那样注视,甚至疑心,她的小心思已经被他看穿了。
  
  尽管她竭力装出泰然自若波澜不惊的模样同他对视,到底败下阵来。
  
  她只得垂下眼睛掩饰自己,想从他的掌心抽回双手,但他偏偏又固得很紧。
  
  即墨浔双手间的温度,也逐渐将她的双手焐热了。
  
  她低声说:“陛下……”
  
  他终于启声:“风雪这么大,就在殿外干等着?不知进来吗?你跟了朕三年,朕知你一向守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他们拦着你?若把你冷出了毛病,他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稚陵心头暂时松了口气。他应该……并不知她的小心思。
  
  她抿了抿唇,温声细语:“涵元殿的规矩,无召不得入,臣妾也不愿他们为难。何况,臣妾在殿门前,便能早些见到陛下了。”
  
  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偷瞄他的反应,她往他身边靠近了一步,再一步,膝盖已抵上他的腿了,他还是没有生气。
  
  稚陵心如擂鼓,也不知他的所想。嗓音益发的轻:“陛下。”他缓缓松开手,只仍旧注视她,似乎在等她的动作。
  
  烛灯摇曳着,稚陵暗暗咽了咽口水,手缓缓伸向他的玄袍系带,碰到的时候,被他按住手背。
  
  他幽幽的嗓音忽然响起,掺杂着些不耐:“朕今日没有兴致。朕还有折子要看……你退下吧。”
  
  稚陵睁大了眼,望了眼他的身下,分明已……已经……
  
  可她没有违抗的余地,只知若她继续,他大抵要厌烦她了。
  
  退到寝殿的门边时,门外是沉沉夜色,风雪呼啸声此起彼伏,她愣怔的时候,风声入耳,她下意识地浑身轻颤,噩梦一样的回忆涌上心头。
  
  即墨浔见她在门口踟蹰,更不耐烦了:“怎么还杵着?”他深吸一口气,“朕说了……”
  
  稚陵默了默,却回过身,又向即墨浔走过去,在他面前,垂着眼睛,低声恳求说:“陛下……准许臣妾陪在陛下身边罢……”
  
  他漆黑的眼睛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未置可否,但稚陵已知他的意思,咬了咬唇,转身离去。
  
  刚走出两步路,即墨浔偏偏又开了口:“涵元殿从未有后妃留宿的先例。稚陵,朕也不能为你破例。”
  
  稚陵扶着漆红门框的手微微一顿,回过头,得体知礼恭敬地回道:“臣妾明白,臣妾告退了。”
  
  这一夜雪风呼啸,果然又是一个难眠夜。
  
  稚陵缩在锦被里,脑海里浮现一个接一个的旧画面。即墨浔大约并不知道,比起她的丈夫,她心中更多视他为如父如兄的存在。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他已是她唯一的家人。在他的身边呆着的时候,仿佛都要比别处更温暖些。
  
  好在她并没有因为这夜的事就轻易气馁。
  
  第二天天一亮,仍似寻常日子,去小厨房亲自准备一盅银耳南瓜百合羹,再亲自走一刻钟的路,送到涵元殿。
  
  有了那回的经验,她已知道,下这么大的雪该提前多久出门,方不误事。
  
  即墨浔也并未提昨夜,照常练剑,照常叫她来替他更衣,照常用了她送来的羹汤点心,便要处理政务会见臣工,让她退下了。
  
  稚陵退出殿门,臧夏已巴巴儿凑过来说:“娘娘,听如意说,程婕妤这两日来得也很殷勤。”
  
  稚陵笑了笑,但没有说话,臧夏嘟囔着:“如意还说,程婕妤也学着娘娘,做,做什么点心……”
  
  稚陵微微摇头:“臧夏,咱们做好自己的事便好,不必管其他人的做法。”
  
  臧夏望着她,心里却想,娘娘在白日跟夜里是两个样子。白日里的娘娘,她沉稳端庄,看起来简直风雨不动安如山;到了夜里,却似另一个人一样,敏感多思,辗转难眠,好像鹅毛大的事情,也叫她想上许多。
  
  也不知可是白日里都是娘娘的面具。
  
  稚陵和臧夏说两句话的间隙,忽然看到不远处一行人,是来觐见皇帝的外臣,衣着一片花花绿绿,品阶各不相同。
  
  稚陵道:“回宫罢。”
  
  她并未在意那些外臣,臧夏却说:“娘娘,那位大人倒是从没见过呢。”
  
  稚陵仍没有回头看,只是笑她说:“没见过的多了,可不单是那位大人。”
  
  臧夏着急说:“娘娘!那位大人长得可好看了。”
  
  稚陵还是头也不回。
  
  臧夏只好嘟囔说:“娘娘眼里只陛下一个人。”
  
  她偏偏又添补了一句:“可陛下眼里,却不止娘娘一个呢。”
  
  稚陵只轻轻叹息着,紧了紧身上狐裘,今日雪停了,晚上或许不会太难熬了。
  
  入夜的时候,她仍如常去了涵元殿,这回吴有禄倒是为难,说:“娘娘,陛下正和武宁侯世子对弈,今日怕是不能见您了。”
  
  稚陵抬起眼望向殿门,心中暗自叹息,向吴有禄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臧夏小声嘀咕了一句说:“武宁侯世子?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稚陵缓缓踩过雪地,对臧夏的话,没怎么听进。
  
  本以为今夜该能安稳睡觉,可不到入睡,就又开始下雪刮风。
  
  她缩在锦被里,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还是不得安眠。直到她听到有刻意放缓了的脚步声。
  
  还有一截微弱的影子落在面前。
  
  她试着唤道:“臧夏?”
  
  那日唤了“陛下”,反而让臧夏笑话了。
  
  谁知面前的人影落坐在床沿,好半晌,说:“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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