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黛目前犯
第44章 黛目前犯 (第1/2页)“老爷,少爷那边都准备好了。”
亭内,一仆从来到徐耀祖身边,低声传着话。
为了达到凭此雅会一举成名的目的,当下是来到了最要紧的时刻。
徐耀祖望向对侧端坐着的安京侯,微微颔首,回道:“再嘱咐一声,切不可出了纰漏,倘若赢得安京侯的青睐,往后几年徐家都有一步登天之势。叫他一会上台前,留心一下。”
“是。”
诗会夺诗魁,限两炷香的时间,以秋为题赋诗一首。
成诗之后,先统一将所作之诗交给考教官团队来进行初审。
脱颖而出的诗词便能呈入亭中,供几位上位者来评审,此时或是说出评语,或是提问作诗者些问题,最终综合排出个一二三等。
由于亭中除饱学之士,便是地位崇高之人,如此也极有说服力。
只是从考教官开始,就都已经被徐家打点好了。
连亭上的几位,也知道徐耀祖办这雅会多年,最终是为了什么。
也都默许,给徐家子弟一个出名的机会。
钱仕渊见一旁林黛玉停了笔,便问道:“林姑娘可是写好了?”
林黛玉落下了挽着的袖口,微微点头,“是做好了。”
钱仕渊笑着道:“那好,待一会儿参赛者的诗词都送来,将林姑娘的诗词与之一同评鉴。”
林黛玉颔首之间,诗词便被一旁的侍从收了去。
再抬头望向东北向远处,林黛玉微不可查的撇了下嘴。
薛宝钗亦是才女,看林黛玉写了诗,她也有些技痒,只是碍于眼下的场合,不适合她来做。
适时,甄应嘉客气问道:“如此盛会之下,侯爷若是能够留下笔墨,也是一桩美谈啊。”
男子和女子的诗词,一般立意不同。
像是男子能写出女子幽怨气质的诗或许有之,但女子吟出男子的豪迈,还是太难了。
薛宝钗通诗词一道,所作的也仅仅是以闺阁之情为主,这遭若是作诗定是要被人看出端倪了。
林黛玉打着圆场道:“侯爷不善此道,就不在此处献丑了。”
薛宝钗打着折扇,配合着微微点头。
甄应嘉叹道:“是在下孟浪了,敬侯爷一杯。”
……
亭外,岳凌饮茶静静等着,却是沈瑛转过头来,又来招惹。
见岳凌手上没笔,纸上无墨,沈瑛戏谑道:“见你素日猖狂,今日诗会如此雅事,竟连一个字也憋不出来,看来那对子多半也是碰巧见过的而已。”
岳凌等得是贾芸,等得是京营的精锐,听这沈瑛回过神来扰他的清闲,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了他的大作。
“秋来风紧日头黄,果落枝头满院香。
雀鸟争食叽叽叫,俺家仓廪谷盈仓。
庄户忙忙收割罢,雇工喝酒闹嚷嚷。
夜里披裘寻乐子,管他明日事几桩。”
读完之后,岳凌不禁笑道:“你这诗,有一种‘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的美感。”
沈瑛叫道:“你说得什么鬼话?你那也叫诗?”
岳凌摊手道:“你也就这个水准。”
沈逸书偏过头来,喝道:“别在此处添乱了。”
沈瑛顿时收住了叫骂的心思,转而道:“徐大哥才是真的天骄,等一会儿瞧他的大作如何闪瞎你的眼睛,让你知道自己的渺小,竟敢藐视江南学子。”
岳凌撇撇嘴,“江南人杰地灵,不是说没有才俊,我只是单单藐视你们罢了。”
迫于沈逸书的怒气,沈瑛也不再斗嘴,冷哼一声便就转了回去。
妙玉在一旁听得捂嘴笑了笑,问道:“你当真不作一首诗?”
岳凌反问道:“我倒想问你呢,眼下没什么事,你为何不作?”
妙玉的心思完全不在作诗上,又晃动了下身子,与岳凌贴得更近了些,便于听清岳凌的话,也便于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不作了,只等着一会儿能帮到侯爷一些。”
岳凌微微点头,便也不再提及此事。
忽得,人群中爆发起了喝彩声,岳凌循声望去,见是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家公子徐浪从人群中起身,正被人往亭内引着。
沈瑛又转过来道:“看见了吗?徐大哥的诗词已经被亭内的大人物们看中了,诗魁势在必得,之后必能夺得安京侯的青睐。”
岳凌接过妙玉斟好的茶水,轻啜了口,淡淡道:“安京侯可不会青睐这种人。”
沈瑛皱眉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和安京侯很熟不成?”
岳凌摆摆手,“几个照面而已,也不算熟。”
沈瑛冷哼道:“那你还在此处大言不惭,日后定有你哭的时候。”
岳凌颔首,“这句话,我也送还给你。”
……
“窈窕沧波寺,玲珑水上扉。
绿窗云竹净,朱户露花晞。
鱼逸晴偏跃,鸥闲昼不飞。
东邻精舍近,无虑戴星归。”
“徐公子的大作,堪为精妙,竟是描绘了沧浪亭,句中虽然无秋,但以‘云竹净’、‘露花晞’写出了秋日之感,绝妙,绝妙。”
左相安景钟家中子弟,安倍抚掌叫绝道。
徐浪身长七尺有余,中等身材,面上也颇为斯文清秀,但却多了不少傲气,立于亭内与各方大人物行礼。
“见过安京侯,见过钱大人……”
见儿子这幅模样,徐耀祖脸上也是有光,开口道:“诸位不必因在下是操办者就偏心,雅会还是以文采最佳者为头名,否则诗册传扬出去,也是叫天下人耻笑江南无才俊。”
安倍颔首道:“徐家主太过自谦了,此诗堪为头名,诸位意下如何?”
施夫子苍声应着,“徐家后辈这首诗,的确不错,两炷香不到的时间,能拟成如此佳作,也当得起才思敏捷。眼下还有一些诗篇未曾看完,待全都看完后再定也不迟。”
听得此言,徐耀祖面上也多了几分淡定。
他最怕的就是搞不定这些名士,名士有名声在外,也不理世俗之事,不求钱财,和商贾最不是一路人了。
买一篇好诗,就是给他们评鉴的,经他们之口,将荣誉按在他的儿子身上。
而当下施夫子的话,已然是成功了一半。
父子相视一笑,皆是胸有成竹。
“嗯,这篇不错。”
施夫子身旁的上清派宗师司马道长捋着颚下的山羊胡,连声赞叹道:“这篇当属佳篇。”
施夫子顿时来了兴趣,能被牛鼻子老道称赞的诗句,定然非属凡类,他脾气比自己还古怪,少有能看入眼的。
“哦,给老夫也看一看。”
司马道长抬手递了过去,“你也来评判下,是不是堪为诗魁。”
听得此言,便立即吸引了亭中众人的目光。
尤其是徐家父子,最为紧张。
两炷香之内,竟然有人的诗词能够达到他们早先就准备好的水平?
妙手偶得,若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写出比他们预先准备的诗词还要高上一筹的诗词,真难想这等人物是如何大才了。
可是今日入园,也未听闻有多么超绝的才俊来到此处参会。
而且若是真有大才,早该在考教官那,就排除在外了。
一时之间,让徐家父子都陷入了疑惑。
徐耀祖虽然面上捏了把汗,但毕竟名士只有两位,而其余的还有六位,就算不算上安京侯,他们还有五个人,优势在我。
便是最后投票选出诗魁,那也非他儿子徐浪莫属。
薛宝钗望着那诗篇,字数颇多,一眼便分辨出了是林黛玉所写,不由得面上生出笑意来,偏头看向林黛玉。
而林黛玉的心思完全不在亭内,对于她能一诗力压群雄的事,她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
林黛玉微微仰着头,望向亭外的东北向,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薛宝钗心底浅笑,微微摇了摇头。
接过佳作,施夫子便迫不及待的读了起来,“秋窗风雨夕?竟还是乐府诗,难得,难得。”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拟《春江花月夜》之格,成《秋窗风雨夕》,韵律朗朗上口,一十五个秋字,全然写出了秋日肃杀颓败之景,好诗好诗。”
施夫子拍案叫绝,再展开下面的署名见写了“林如海之女于沧浪亭上作”,由此笑道:“原来是林小女的手笔,难怪用了这么多闺阁之词,才情真堪一绝。”
林黛玉福礼感谢赞词。
徐耀祖闻声一怔,再看向林黛玉,未成想这雅会竟有这等变数。
亭内看着是有八个人,可若是安京侯拍定哪个是第一,谁敢反对?
可若是让林如海之女将这头名抢去了,这些年的辛苦劳苦都是为了什么?成人之美?
徐耀祖面色立即暗淡了下来,徐浪也是急得额头冒汗,就在众人传阅之际,忙找补道:“学生斗胆一句,这诗词虽然韵律精妙,只是描绘的太不符合当下之景。”
“雅会原本是一等一的盛会,若是选了如此颓意之诗,这……”
司马道长开口道:“老道一路入城,见得百姓疾苦,民生之艰,苏州今年遇此大灾,还要操办如此盛会铺张,是令老道我也没料到之事。”
指着案上他一口未动的佳肴,司马道长继续贬斥道:“真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林家丫头这首诗,必是沿路见过了这凄苦场景,才拟出一个女子见悲无力的形象来,审阅事实,有何不应景的?”
“只一味歌颂盛世,才是浮华。”
这一席话便惹得众人不悦了。
钱仕渊皱眉道:“司马道长此言差矣,此会每三年举办,旧规已有上百年了,从未荒废,早在盛会还未筹办之时,便有路途遥远之学子,赶路来参加了,怎能不办?”
“而且今日也是借此迎安京侯,怎算得上铺张?”
有了钱仕渊的话,众人也纷纷点头。
徐家父子也松了口气。
施夫子连连给老道使着眼色,司马道长才收起了方才的凌厉,问向薛宝钗道:“安京侯认为这两首词哪一篇可为第一?”
明眼人皆能看出这两篇的差距,不说林黛玉所写的乐府诗难度多大,就论前一首,是不是徐浪所作,都有待商榷。
薛宝钗也看出了这场会,只不过是徐家的一场戏而已,顿时心生了些厌恶。
薛家丰字号作为如今屈指可数的商业巨擘,也知晓苏州徐家的根脚,也曾有些合作,眼下薛宝钗是要好好考虑之后的选择了。
折扇遮面,薛宝钗与林黛玉低声道:“你自己拿主意吧。”
林黛玉冰雪聪明,薛宝钗看出的端倪,她同样看得到。
林黛玉事事争先,今日更是有不能落了下乘的理由,点点头,起身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再由各位出一道题,现场再拟一篇加赛,如何?”
事情完全偏离了徐家父子原定的计划,两人相互对视,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
徐家作为织造大户和织造局的关系最为亲密,甄家甄应嘉起身道:“林姑娘是与侯爷受邀前来,当不属于这雅会参会之人,这诗魁的名号,需得是参会的才子才行。不过,林姑娘才思敏捷,我也钦佩,不如就将诗册的首页上顶替诗魁之作,印林姑娘的佳作如何?”
说到底还是轻视林黛玉的女儿身,世事如此。只是林黛玉在房中被岳凌保护的太好了,根本没受过委屈,这遭听了刁难,眼眶就有些印红了。
身边的并不是岳凌,而是薛宝钗,一时间也无法站出来为林黛玉站台。
林黛玉便就委身坐了下来,偏开了头。
“林姑娘,抱歉了。雅会参会的条件也写的明确,规矩如此。你与贾家是为亲戚,甄家亦是贾家多世旧交,日后还望能来甄家做客。”
林黛玉置之不理,甄应嘉便向薛宝钗再敬了一回酒,来表达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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