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第2/2页)“在我海家,只有儿子媳妇,没有什么官人夫人。”
海母说着拿起椅子边的一根竹杖,“李太医费心了,老身失陪了。”
李时珍:“太夫人请便。”
海母点了点头。
海瑞:“母亲慢走。”
但海母并未理会海瑞,拄着杖径直走进了另一侧的侧室卧房。
目送母亲进入侧室后,海瑞回过头看向李时珍,发现李时珍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海瑞勉强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低声说道:“我四岁丧父,是家母一手带大的,老人家至今未能享我一日之福,我心中十分惭愧。”
李时珍站在那里向海瑞伸出手来,海瑞先是一愣,以为李时珍要为自己诊脉,便将手翻过来伸了过去。
然而李时珍并未去诊他的脉,而是一把握住他的手轻轻拉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也不能委屈了夫人。”
海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望着他不知如何回应。
李时珍又低声说道:“我和你有同样的遭遇。”
海瑞又是一愣。
李时珍接着低声道:“我七岁丧父,家母性情也颇为古怪。”
海瑞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李时珍。李时珍也瞪大眼睛望着海瑞。
李时珍方才对海母如此容让,甚至与海母投缘的真相也在这里:
见到了海母,李时珍就像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无不是的君父,这就是封建礼教和封建制度下最大的枷锁。
即便如海瑞李时珍者,只要跳入了这样的枷锁中,一样解不开他们的结症。
李时珍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为何没有儿子了。
教你一个方子,晚上回到房间,好好哄哄夫人,什么药都不用吃,自然能生儿子。”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海瑞也只能报以一个无声的苦笑。
——听到外面传来笑声,海母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此刻的她搬着一把竹椅,静静地坐在卧室靠厅堂的门边,瞪大眼睛,耳朵显然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据史料记载,海瑞自幼到婚后几乎夜夜侍奉母亲同室而居,
“年过四十,仍卧于母榻之侧,无论深夜还是拂晓,随时侍候茶水便溺,一旦母亲稍有不适,便常坐侍奉至天明”。
这要是换到祁东楼的时代,只要海瑞的媳妇发一个:
“家人们,谁懂啊,我那老公一个月跟我住两天,剩下28天跟婆婆睡,我婆婆问我为什么生不出儿子。”恐怕海瑞就要被网暴。
外面厅房再次传来响动,海母突然坐直了身子,侧过头去。她感觉到媳妇又回到了厅房。
——是海夫人进来了,她跨过门槛先停了下来,低头的余光发现厅堂正中的躺椅空着,立刻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才缓缓走近桌旁,在凳子边站定。
李时珍没有去看海夫人,而是看向海瑞。海瑞坐在另一边的凳子上,依然沉默不语,没有让夫人就座。
——海母坐得笔直,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许久才听到李时珍的声音:“嫂夫人请坐,我给你们诊脉。”
随后是海夫人轻轻的应答声:“是。”
得知儿子没有让媳妇坐下,海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在诊断男女子嗣妊娠这类事宜上,李时珍习惯上会同时诊察夫妇二人的脉象。
此番亦不例外,海瑞将左腕轻置于桌面之上,而海夫人则将右腕摆出,同样搁于桌面。
李时珍伸出两手,六指并拢,精准地搭在海瑞与海夫人的寸、关、尺三部脉象之上,细心地感受着两人脉搏的跳动,一心二用,这是寻常医者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