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傍晚
19 傍晚 (第2/2页)他没了耐心,直接扯开门:“有话就说。”
谁知门外先响起惊呼声:“你成何体统!”
再一定眼,萧玳手忙脚乱地将黎梨往自己身后挡,批评他道:“怎么不穿好衣裳再出门,有碍观瞻!”
云谏一阵无语,不是他一直在催么?
再说了,她有什么没见过的?
云谏稍微偏头,果然见到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郡主装模作样半遮着眼,纤白十指上新涂的蔻丹浅浅泛粉,好看得要紧,却丝毫没挡住后面滴溜溜的视线。
云谏暗觉好笑,拢起衣襟道:“说吧。”
“哎,罢了,”萧玳将他拉下台阶,“我今日听父皇说了一件大事!”
他神神秘秘道:“你该知道税赋新政一事吧?新政变动颇大,父皇心中拿不准成效,便在蒙西划了三乡做试点,想要户部官员带几位望日学府的生徒一同前往,试行改政,体见民生。”
萧玳压低声道:“我与迟迟都想去,你可要一起?”
云谏有些微讶:“蒙西?”
黎梨终于移开了手,语气里难掩期待:“早在京城玩腻了!难得可以外出游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
云谏迟疑道:“自然不能错过……只是我们如何能确定,圣上会选上我们几个呢?”
他就罢了,但萧玳是金尊玉贵的皇子,黎梨是锦嘉长公主的遗留血脉,没人敢在他们身上冒风险,他们要如何说服圣上……
萧玳看傻子一般看他:“自然是用实力说话啊!”
“在学府内遴选改政人选,少不得策论考究一番,如今大家还不知道这条消息,我们仨提前开始暗中复习,届时准备得比旁人充分,定能夺得头筹,赢下名额!”
……暗中复习。
云谏:好正派,好朴素的办法,竟然一点阴招都没有。
那边正派的两兄妹兴致勃勃,仿佛胜券在握,云谏不得不泼他们一盆冷水:“且不提届时的策论好不好写了……单说如今学府之内,白日有课,夜间舍馆又不许点灯,我们哪来的时间温习……”
萧玳得意地拍拍胸脯:“我早就准备好了,跟我来!”
片刻后,三人停在了南书斋跟前。
黎梨抬头望着那块牌匾,方才的兴奋没了大半:“你的准备,就是这儿?”
萧玳应了:“当然!”
“你们忘了?沈弈可是户部侍郎,他也要去蒙西的,我同他说我们非常挂心于改政之事,他二话没说就答应借书斋给我们做温习场地了。”
话正说着,沈弈从里推门出来,热心招呼各人进去。
他看到云谏的身影,显然已经搞清了他的身份,有些尴尬:“云二公子,上次……”
云谏:“无妨,可以叫我郡……”
一道重重的力道踩到鞋上,云谏话语微滞,只见旁边的少女收回了步子,若无其事地从他身边走过。
“踩我?”
云谏气笑了,伸手要拉她的袖子,却被黎梨避了过去,二人你追我赶在台阶下绕了个圈,黎梨却忽然收住步子,一本正经地往上跨了几步。
云谏好险才没扑她身上去,正觉莫名,抬头却见阶上的萧玳与沈弈回了头,神色疑惑地望着他。
沈弈问道:“云二公子,怎么还不上台阶,可是腿脚不便?”
云谏:“……不是。”
萧玳更狐疑地扫视他:“你老跟在我们家迟迟身后做什么,为何不走快点?”
云谏:“……我腿脚不便。”
待几名少年磨蹭进门,黎梨已经在桌边坐好了。
眼下才日落不久,窗外西边天际还有半轮昏黄,屋内灯烛融合着残阳余光,显出温和的暖色调,将满墙满柜的笔直书脊都柔化了些。
书斋内本来存有不少书,黎梨随意拿了几本蒙西的县志,文字呆板,翻着翻着她就在暖洋洋的光影里犯困,不自觉地伸手探向桌边的边城画册。
还没摸到,有几本图志被推到了眼前。
“知道你怕无聊,”云谏坐到她身边,“给你选了几本蒙西的图志,会有趣些。”
“当真?”黎梨将信将疑,低头翻了起来。
云谏望了眼角落里的边城画册,心道自然是真的。
饶是角落里的灯烛光亮微弱,他也看得到书扉上的署名,看得见那些画册出自沈弈之手。
他想起刚回学府的那个晚上,他提着半截断剑走过拱桥,远远见到她在草亭里看书。
她最是喜动不喜静,那夜却点着灯笼静静看几本边城画册,看得入迷。
原来都是沈弈画的。
云谏默了默,抬手将角落里的画册再推远了些。
“我为你选的书,好看么?”他问。
黎梨认真看着,点了点头:“好看,民风志事,果然有趣。”
她翻过两页,又向他歪头思量:“你似乎不对劲,我踩你一脚,你还替我费心选书?”
云谏懒洋洋应了:“我就是不对劲。”
屋内另一侧的萧玳走了神,正与沈弈围着一张战马图大加赞赏,二人话语声热热闹闹的,衬得这方寸小书斋有些兵荒马乱之意。
黎梨却在这片混乱中静了心,低头看得认真,纤白的手指划过书页,没多久又伸远了些,无意识地摩挲着远处边城画册的书脊。
云谏看到她指尖上嫣红色泽,在烛光下显得柔软暧昧,轻轻擦过书脊上的署名。
“黎梨。”他静了静,忽然唤了声。
黎梨正看着蒙西的地方志异传说,有些入迷,只稍微倾了下脑袋:“嗯?”
“上次打赌,你输了。”
她听见他这样说。
黎梨分出心神,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抬起头来。
“嗯,那你想……”
她话语顿住,眸光晃着望去。
云谏已经握住了她伸出的手。
他力道虽轻却态度分明地将她握进手心里,她仍恍着神,带着薄茧的手指便穿插交叠了进来。
十指缓缓相扣,沿途撩起酥麻,指间似乎还能感受到脉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既轻又重地淆乱在一处。
他牵着她,将二人的手带到桌下,任她指尖颤着按在他的手背上。
一屋之内的那头仍在兵荒马乱,这边二人却静得呼吸可闻。
云谏低声说:“好想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