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人间五月天
第四十八章 人间五月天 (第2/2页)“杜兄,话不是这样说的,外人始终是外人,这回聚会可比不得以往,要是漏了风声,你杜兄担得起吗!”
拿着“闲话一句”当贯了金子使的杜老板,那受得起这个激,正当他要拍胸打肚的为程家骥打包票时,从门外传来了一个平和恬淡的带着浓重广东口音的声音,“我做个保,成不成啊!”
话声方落,一屋子的顾盼自雄的风云人物齐刷刷的来了个低首肃立,看他们此时的表情动作,那里还有大享、巨子的威风,分明是一群俯身贴耳的乖孩子嘛!
满皆色变,唯有程家骥一个人面露喜色,他已听出这语调、这口气分明是属于早上才跟他分手的那位司徒老先生的嘛!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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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程家骥面上的得色注定只能是昙花一现,下一个瞬间,这喜色便被震惊所导致的轻微痉挛所取代。人称“赞公”、姓司徒的古稀老者、广东口音、那让一众如杜老板般的手眼通天的传奇大享都某甘于俯手贴耳的威势,举世滔滔,能和以上种种同时对上号的,就只有那个幼年丧父,十几岁就赴美谋生、早在民国元年就被中山先生拟发表为内政部部长之要职,却辞而不就的那位司徒老先生了。
司徒赞堂,洪门大公堂美洲总坛坛主,美国华人侨领。这位司徒老先生虽身为海内外几百万洪门弟子所公认的两位洪门“元帅”之一(另一位是国父中山先生。),却不是一个单纯的帮派人物,他可是辛亥、北伐等诸次革命的重要赞助者和积极参与者,尤其是在建立民国的漫长过程中,以他为代表的爱国华侨的无数次捐款所起到作用无疑是不可或缺的。对此,国父所说过的一句名言就很能说明问题,“之所能缔造民国,靠的就是,国外捐钱、国内捐命”。更让程家骥钦佩的是,在他来自的那时空的历史上,在这位洪门大佬的倡仪组织下,整个抗战期间美洲华侨全力支持身处千年大劫中的祖国,其累计捐款达到让人几不可思议的数额,总计四亿八千万美元!这笔巨款在当时足以装备上百个美械师、以致于,在中日两国全面开战的头几个月过后,纽约各大报纸曾异口同声的惊呼,中国人把华尔街所有的银行现金都提空了!
最要程家骥看重的,还是这位老先生因其早在一九零四年就是兴中会重要成员的这份少有人能与之并肩的资历和其在海外华侨当中的那无与伦比的号召力,而拥有受到的国府超规格隆重礼遇的殊荣。据说最高当局夫妇每次与司徒老先生会面毕恭毕敬不说,还到必出门相迎、走则搀扶相送,这其中虽有政治考量在内,可也从另一个侧面显示这位爱国华侨领袖的声望之隆、份量之重。
中国近代有名有姓的风云一时的人物如过江之鲫,此后的每一个时代对其中绝大多数人的评价都会有不尽相同之处、甚至有些“名将重臣、民主斗士”在还活着时,就在鬼神之间不停的窜来跳去的,让世人好不眼花缭乱。唯有象司徒老先生这样的无求于名利,一心只为我中华能强盛繁荣的国之赤子,无论政治风云如何变幻莫测,炎黄子孙们都对其崇敬如一。
“程将军请座!”已走了好一会神的程家骥,这时方才发现其它人早就都围在长方桌前正襟危坐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傻愣在大厅正中了,意识到了出了丑的他忙不迭的快步走到最未尾一个位子上坐下。至于,司徒老先生能一口道出他的真实身份,程家骥非但没有感到半点惊诧,(司徒公这是何等样人物,要是到这会还不清楚自个的来历,那才是咄咄怪事了。)反倒有些沾沾自喜。(毕竟让这位老先生有兴趣专门去查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诸位,老朽在这里先多谢大家买我这个面子。”只说了一句例行公事的开场白,这位算起辈份来比目前在青帮中称得老前辈的大字辈,都高上两辈的实至名归的老爷子,不待在场这些晚他三四辈的“徒子徒孙”开口奉承凑趣,便直接转入了正题。“这次召大家来,确是有件小事,想和青帮洪门的各山头的舵把人商量一下。”
称得上宇内华人帮会中第一人的这位老爷子口中说的小事,又能小到那里去!听到这,在场的这一尊尊小民百姓心目的中的“神祗”,没有不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的。
“我们这些海外游子中的洪门弟子们有个想法,国难当头、日人肆虐、山河破碎,我青洪两帮弟子门生虽平日的营生手法颇有些让人非议之处,可俱都是热血男儿,这几年死于鬼子屠刀下的不在少数,却苦于门户之间,未能相互携手,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损失。我的意思是倡仪成立一个民众抗日总会,统一规划调度各山头的弟子,合力共抗进犯中华之倭奴。假若门、帮中人,有数典忘祖当汉奸的,民众抗日总会也有监督、协助各山头清理门户之责。当然了,各码头一切日常事务,总会既不干预。”司徒老爷子刚开始还打了个海外洪门弟子公议的幌子,可下一句就露了底,一个斩钉截铁般的“我”字,把他推动此事的决心表露无疑,至于最后那句话,则是明摆着在这些雄踞一方的“晚辈”们的心了。
他老人家把这话往地上一摞,下面的一众“大佬”们可就炸了窝了。凭心而论,对面前这位用德高望重来形容,都嫌有些不恭的老爷子,这些大享、巨头们的确是服气的很,在心里是实打实的尊而敬之。若他老人家要重新划个地盘、调解一下纠缠什么的,还真没那个提得起当众说个“不”字勇气的。可今天这个事也太大了,大到了几百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地方,那怕是当年洪门青帮一力挺孙,前赴后继的造清王朝的反那时节,那也只是两家高层心有默契而已,远远没闹到非要成立一个什么专门组织来协调的份上。
且这事其中的干系也是非同小可。抛开洪门青帮之间上百年间的恩恩怨怨不提。单说这个民众抗日总会一成立,立时就会是全国、全球最大的华人团体。那可是一个上千万人的组织,不管其是不是松散结构,都将势必要打乱国内原有的政治格局,一旦均衡之势化为泡影,终究会发生些什么“意外”,谁都说不上来,就谈不上什么防范与未然了。总之,这件事里潜藏着的风险着实让人不敢小觑。
此刻,连一直极力与日本人周旋,并为之不惜抛家舍业、门徒星散的杜老板。都板着一张脸在那天人交战、举棋不定了,更用不说“私心”较重的其它人了。
一时间,沉默似乎成了今天的会议的唯一的主题。
“我来当这个总会长,你们都是分会长。我重申一句,除了抗日所需,包括与“外人”合作之类的其它事情,总会是概不过问。就算是总会打了招呼的事情,如果使你们在某一方面实在为难,也可以立即向总会陈情吗,我老头子总还是个讲理的人!”深知在座的这些帮会巨大多多少少,都与国内的各种政治势力有着这样那样的牵扯的司徒老爷子,又给大家吃了一颗宽心丸。
随着老爷子不仅许诺自己会亲自出马,一力承担这个民众抗日总会,而不是想在场众人预想那样,推个代理人出来,到前台去经风雨见世面,又暗示原有的一切都不会去触及一分一毫,会场上那一度沉闷到让人窒息的气氛,开始松动了。
“老爷子,你是上千万兄弟的总掌舵,您的决定错不了,我们这些后生小辈您跟着走就是了。”在座这些一方枭雄,平时看上去谁也压不了谁一头,可一较起真来,还是杜老板的脑筋转得最快。
其它人也随即想明白了过来。反正有司徒老爷子自愿去当挡箭牌,量国府那边怎么着不敢、也不愿公然去驳他老先生的那张名副其实的金面。如此一来,大家伙充其量也就是个跟跟风的“从犯”,于情于理,这板子根本就打不到自己这些人屁股来。至于这个民众抗日总会,终究会是龙是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这会儿,是万万犯不着这种尚是未定之天的事情,当面得罪司徒老这尊“如来大佛”的。想通这期间的关节后,这些个万里挑一的人精们,那有不连声附和、叫好不迭的道理。
程家骥想象中的当众草拟、讨论组织规章制度的场景,并不没有出现,在寒喧了几句后,诸大享纷纷起立告辞,而司徒老爷子竟也毫不加以挽留,任诸人自由离去。于是乎,一场十年难得一见的“黑道”盛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曲散人终了。
“程将军,还请留步。”程家骥方待要跟杜老板这个他的“领路人”,一起鱼贯而出,却被今天这场“英雄大会”的主角给叫往了。
在与杜老板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程家骥只得又继续坐回去敬陪末座去了。
“人家急着走,是急着去给各自的“主子”发电报,告我这个倚老买老的老头子的状去了,你小子跟瞎起什么哄,做过来。”让这么一位老尔弥姜的老爷子给缠上了,程家骥除了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了,还能有其它的选择吗?。
“你的事情,我先前听小杜唠叨过一下。军队系统里的供给,当真的就紧张到,非逼得你这个战功赫赫的少将军长,要抛下部队私自跑到香港来筹措军资用品的地步了吗?”面对这位“法力无边”的司徒公单刀直入式的质问,还指望着能从老人家手指缝中多少捞点油水的程家骥,可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
程家骥先在肚子打了打草稿,方才一字一句的回道:“要是紧着打,也能凑合着打些不汤不水的小胜仗。却奈何,小子心太大,总想着缴个把日军将官的指挥刀。老实说,照我那种着着想吃肉的打法,军政部下发的那点能把看军火库的人都“饿”得养不起小老婆的“皇粮”,也就是打一、两场火力侦察的事。”
“好大喜功、大言不惭。”司徒公微笑着给程家骥下了一个,对本就该胸中自有豪情千万丈的青年人来说,说不上是褒、还是贬的八字评语。
“大国军人当有直捣黄龙、犁亭扫穴、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受从几十年后的那个时空带过来的泱泱大国的民族自豪感驱使,程家骥想都没都就回一句在这个国家积弱已久的时代,显得有些过于自负的豪言壮语。
“大国军人当有直捣黄龙、犁亭扫穴、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好!说得好!有气势!自从大元帅做了古,好久没听到有中国人敢说这么“狂”的话了。”司徒公闻言不由面色一肃,情不自禁的拍案击节赞道。
也算有些见识的程家骥知道,能有让这位辛亥元勋一口一个大元帅的叫着的资格的人物,除了堂堂国父中山先生不会再有别人了。对于那位只来及对如建设祖国的壮丽河山,做了让后人不由自主的亦步亦趋的伟大规划,却壮志未酬身前先死的民国伟人,程家骥从来是不泛敬仰之情的,司徒公拿他和国父做比,这不能不让一向不怎么懂得谦虚程家骥的大感愧不敢当了。
“司徒……”程家骥那发自肺腑的自谦之词,只说了两字就让司徒老先生给打断了。“狂就是狂,有才能志向的人才敢狂了,没那么多好掩饰的,这百多年来,咱们中国人就是狂得太少了,才让人家骑上头上拉屡拉尿。你不是缺枪、缺炮、缺弹药嘛?我老头子老是老了,可还勉强有几个人会卖我这个老家伙几分薄面。这样,你要的物资,我想法子给你去弄,不过可不是白给,我是有条件的。”
“老爷子尽管吩咐就是。”程家骥心里那个美啊,就别提了。满天下谁不知道手里抓着美国华人的钱袋子的司徒公,这一辈子替人张罗事情,不管多大的头寸,就从来没有收过对方一分一毫的货款。他老人家来口说了这个“不是白给。”,程家骥就寻思着,只要自已应这个条件,这回不但铁定能到手一大批不花一文钱的军火,就连以后筹借军资、购买军火的路子也会宽上许多,天上掉这么大个馅饼,任那个都是要欣喜若狂的。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条件,程家骥此时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我老头子不仅不占你的便宜,我还要给你送人去帮你打鬼子。你手下有一个军,区区两千新兵,你总接收得了吧!你放心,我送的人个顶个的是好汉子。”司徒公提的这个条件,大出的程家骥预料之外,却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人再多,都不是问题。带兵的人,兵自然是越多越好。虽说目下讲究的是军令政令统一,一定级别的军队,都已规定了有相应的人数限制。可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莫说此战新二十军损兵不少,急需兵员补充,就是齐装满员一个兵不缺,程家骥也能见缝插针的把这“区区”两千人给安插得妥妥贴贴的。可问题在于,已当了好几年当兵官的程家骥深悉国府高层对势力庞大的青帮洪门执的是且用且防的态度,尤其是这军中,早已被各种帮会势力渗透地方军系姑且不论,至少中央军万万容不得有大批“会党”中人,在军旅之中抱团结党的,而这两千同来自海外的洪门弟子,无论分配的时候打得再散,真要有事怕是也是要同气联枝的。这可是犯了中央军系里的一大忌讳,而新二十军尽管情况特殊些,自主权大些,却也还算是中央军系中的一员。真要把这些洪门子弟收入军中,是不是大祸临头说不准,可因此会有些预想不到的麻烦,却是板上定钉的事情。
“司徒公,您该不是想让两千兄弟在国内打完仗后,回美国接着打吧!”程家骥倒不是个笨人,他略一思量便看穿了司徒老的用心所在,这是借新二十军这个平台练兵了。
“一句话,成不成。”司徒老虽没有给出答案,但从此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中,程家骥很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猜对了,这两千人中能有命回美国的人,绝对会成为替华侨们看家护院的洪门武装的主力军。
“成交!”程家骥在仔细权衡利弊后决定就是拼着担些干系,甚至是影响自己将来的晋升,也要搭通与海外华商集团之间这条金光大道。
“痛快,你说,你是要美国货、还是英国货、或者是德国货,军火的数量种类由你来定,我不打回票。”司徒老的为人处事之豪爽大方,果然是名不虚传。
“具体所需的军械的数量种类,小子还得回去思量思量,明天再给您答复行嘛!”程家骥面上浮现的那只有狐狸给鸡拜年时才会出现的真诚挚热得有些过了头的笑容,很能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连历经半个世纪个惊涛骇浪的司徒老先生,都感到浑身那么点来对劲。
程家骥在与司徒老先生“依依惜别”后,是一路哼着后世的小曲,一边按着歌曲节奏顶着路人异样的眼光,一步一步的“跳”回杜公馆去的。
祝全体书友,中秋快乐,万事如意,合家团圆。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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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八日下午,澳门,中央酒店。这家酒店是澳门开埠以来第一家综合性酒店,其内不但有餐厅、客房,还有赌场、游泳池、按摩院、台球室、保龄球馆等设施,可谓集吃、往、玩于一身,毫不夸张的说,凡是二十世纪的四十年代欧洲酒店有的,中央酒店是一样也不缺。
此刻程家骥和于三姑伉俪就置身于由中央酒店附属赌场内。这间赌场是属于三年前才以旧饷六十万澳元(每年必须向澳门殖民当局所交纳的开赌承包费。)的三倍,从澳门第一代赌王卢九名下的豪兴公司手中夺得澳门赌牌的由深圳籍赌商傅老榕,联合港澳押业大王高可宁(这两位是四至六十年香港四大家族中的傅、高家族的创始人。)联手经营的泰兴娱乐总公司旗下的最大的一家赌场,同时也是时下当之无愧的澳门第一赌场的二十一号赌桌上。
虽说是身在熙熙攘攘、尽显人间百态的赌桌上,可趁各路英雄谈着地盘划分、利润分成的这些琐事时,陪着于三姑过海来散散心的程家骥这会儿的心思却半点不在这起起落落的赌桌上。他还沉浸在“敲诈”司徒老先生得手的喜悦当中了。特别是,每当程家骥想起司徒老在看到主要由钱绅拟出后通过电报传过来的清单上的最后一项所列出的意大利式火焰喷射器八十具时的那副惊诧莫名的表情,他就不禁会在心里偷笑上老半天。程家骥会看上意大利人那着实有些粗制滥造的火焰喷射器,实在是在没得选择下的选择。现在全世界只有德国和意大利两个国家的火焰喷射器经过了实战的检验,而日后神威的英制、美制火焰喷射器这会儿都还在研制中。以正于处于全盛的第三帝国那高的可怕的内部凝聚力,想私下购卖火焰喷射器这种尖端武器是一件想都不要去想的事情。排除了德国,那只剩下兼俱贪婪、怯懦、无能、残暴等等“优点”于一身的墨索里尼政府这一个卖家了。
程家骥是心不在焉,嫁给程家骥后,久不上赌台,此时让炽热疯狂的现场气氛烘得有些见猎心喜的于三姑却是全情投入。好在,她兴致勃勃归兴致勃勃,却也没有得意忘形。本来以沉浸在赌之一道上小半辈子的于三姑的赌术造诣,她满可以轻轻松松的横扫一两个桌台的,可她却始终玩得很有分寸,每在番摊(即前文第二章所提到的赶围棋的俗称。)上赢上几回,总会不定期的故意放一次“水”。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不至于引起荷官和镇场子的高手的过度关注,二来,也可避免同一张赌桌上的其它赌徒跟风。后者无疑是一家赌场最忌讳的事情,一般来说,若是出现这种一个客人连押连中,而又有一大票人跟着下注赢钱的情况,那多半被认为是在踢场子,那个为众人当了“指路明灯”的赌客,铁定就要有麻烦上身了。
虽然于三姑在手底下已是留足了情面,可奈何,赌了小半子辈的她的眼力劲实在比那个赌技平平的荷官强得太多了,这一来二去的,于三姑的面前的筹码还是起起了高楼。
于三姑的确是个聪明人,可中央赌场的行家们又岂好相与的,尽管千躲万闪,十赌七八赢的于三姑还是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先生、太太有没兴趣到那边去玩玩。”一个二十几岁西装革履的英俊青年人走过来毕恭毕敬的说道。
“不用了,我们只是过海来玩玩,就不多耽搁时间了。”于三姑这句等于是在告诉对方,自己无意去贵宾厅,很快就会离开。
“祝先生、太太玩的愉快。”澳门就是澳门,果然是上档次的地方,既使是这个时代,一个赌场里最普通工作人员也显得是如此的彬彬有礼、风度极佳。
当程家骥正要携于三姑离开时,一件能使程家骥有“惊艳”之感的事物撞入了他的眼帘。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城市里中国人,极少有没有人会不知道赌城澳门的两大标志性代表作葡金酒店和老虎机的,葡金酒店要在一九七零年才会建成,姑且不提。而程家骥现下看到的正是这么一台会风靡万千赌客的老式吃角子老虎机。
好容易见到了这么样能与自己印象中的澳门沾得上点边的东西,程家骥虽不太好赌,可就冲着能隐隐约约的找回些对他而言弥足珍贵的“过去的记忆”,自忖还有些时间可挥霍的程家骥,怎么着也是要玩上两手的。
别说,也曾在青少年时期沉迷一阵子电子赌机的程家骥,玩起这种单单是在拼概率的手动机械式的吃角子老虎机来,还真摸得准些门道,隔三差五的摇中了好几个一赌二十、五十之类的小彩头。他又是忽一忽三(当时最高只押压三枚筹码硬币。)的酎酌着轮换下注,半个小时下来,竟不比适才于三姑“艰苦奋战”的一个多小时的战果差多少。
一种只有在生死线上驻足过无数回的军人所特有警觉,使正玩得兴高彩烈的程家骥比曾被誉为“赌场观音”的于三姑还先注意到身侧几米外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衣着、气质无不与“上海滩”里许文强有几分相似的精壮汉子在默默的观察着这边的一切。本来程家骥是不想多生枝节的,可那这张颇有几分面善的面孔和那一双一看上去给人一种灵便异常之感的耳朵,却让程家骥禁不住心内疑窦丛生,莫不是他?可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日本人铁蹄下的上海大张鸿图才是啊!(程家骥没有记错,事实上,叶新确是几天前才回因要“护送”一大批当时在澳门还属于非法赌具的吃角子老虎机回澳,方才暂时离沪的。)
“先生,可是姓叶?”少年时崇拜过某人一阵的程家骥,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起上前去问道。
“我是姓叶。先生贵姓”这回轮到偷窥者大吃一惊了。
“小姓程,还请教先生的大名。”疑凶’的身份得以初步证实,让程家骥有些兴奋莫名,
“鄙人叶新,先生有何指教。”对方也是爽快人,直接就把姓名说了出来。
叶新,广东新会人,自小家学“渊源”,三十年代涉足澳门赌坛后更是如鱼得水,搅得偌大濠江风云叠起,六十年代与人合作取得澳门赌业执牌权,在渐渐被经营理念比他要先进的合伙人挤下澳门赌王的宝座后,仍旧纵横于世界各大赌场,平生好豪赌每每输赢动则以百万美元计。公认的二十世纪赌王有四位,可真正常常下场子与人对赌,且时时能引领亚洲赌坛潮流的只有这位“鬼王叶”。他从西方世界引进了包括吃角子老虎机在内的好几种博彩玩法到澳门,使得澳门赌场的生财项目趋于系统化不说,单从年近九十时他还掀起了那场曾让澳门各大赌场少了三成以上的客人“公海赌船热”,就可见点子之多、之绝。
在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位拥有“赌圣、赌枭、赌魔”等多项桂冠的率直一生的叶新后,程家骥脑海里猛着窜出了一个念头,此刻的澳门赌城与几十年相比,无论是赌场的规模和经营手法还处于发展期中,且经营的门槛也低,全澳门的赌牌(经营权)年饷仅十八万澳元。自己手头上还拿得出这笔款子,又有与港澳大佬巨富们关系密切的杜先生做后盾,有什么理由,不试试在这块注定要澎涨成巨无霸的蛋糕上,分上那么一杯羹了?
他既存了这份心思,能不能拉得住近在眼前这位赌界人王,就成了能不能成事的关键。还好,好歹读过人家的传记小说的程家骥知道,这时的叶新已成了气候,正千方百计的想着自立门户了。
“叶先生是从上海回来打个转的吧!鄙人对叶先生的赌术、头脑很是欣赏,这样吧!今天晚上九点,若是叶先生有暇的话,请你到香港九龙柯土甸道113号一叙如何。”摞下话后,程家骥便不管不顾的丢下若有所思叶新,挽着于三姑在屠靖国等人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
“你打着师爷的招牌约叶新那个赌徒干嘛!我猜多半是想趟一趟澳门这滩混水吧!”多次到过港、澳于三姑对曾大破“听骰党”的叶新也算是闻名已久。
“你啊!真是我肚子里蛔虫。”被爱妻一语道破天机的程家骥用宠溺的语气说道,边说他环在于三姑腰上的右手也过“老实”起来。
“别闹,街上人多着了。有时候,我都不明白你这个人。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敢赚的钱,可说你贪钱,又大大把把的把白花花的光洋都花在部队上。自个家里倒是穷得“响叮当”。说你想当军阀?那个军阀不是避战高手,没有象你这样没仗都要找仗打的。”
程家骥调侃道:“我就是打仗、杀鬼子有瘾怎么着吧!”
许是“坦诚相对”的时候太多的缘故,那些慷慨激昂、掷地有声的话程家骥在四个妻子面前从来
“油腔滑调,不说就算了。还有你凭什么看好澳门这个只有十来万人口的小地方会有前途,我看啊!想要开赌徒你还如在香港搞一家赌场才是正经。”听完于三姑这番置疑的话,程家骥无言以对了。他倒不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只是说来话长,加上有些话既便是对忱边人也是不一定能说的。程家骥总不能明着告诉于三姑,日、英、美在一年多后,就会开战,而澳门这个永久中立地就是从那时起才迎来了一个长达十几年的黄金发展期吧!
程家骥回到杜公馆已是黄昏时分了,让他略有些意外的是,都这会了,杜公馆主人却还没有回来。
‘看来这地盘分起来还挺费时间的,那就等着吧!’程家骥一边幻想着杜老板他们一大帮人海枭雄或张牙舞抓、或你推我让在世界地图上划来划去的壮观场面,一面完成了能量补充任务。
想要把自己有意插足澳门赌场这件事先向杜老板报个备的程家骥左等右等的,倒是先把叶新给等来了。
人来了就谈吧!这两个人,一个是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抗日名将,一个是年方三十却有二十年以上的赌龄的职业,照常理说是万万谈不到一块去的,可这一谈却足足谈了四个小时,就甭提有多投机入港了。
因反被灌输了一脑子新点子,而对程家骥信心十足“鬼王叶”走后不久,春风得意的程家骥,终于等到因“激战”一天而面带倦容的杜老板。
“浩然,我的看法跟三姑差不多,做赌场还是上海租界、香港人气旺,不过既然你执意要在澳门那个小地方搞,那就搞呗,我明天就给你跟傅老榕、高可宁他们打个招呼,这澳门的场子又不是他们两家的主业,让你澳门开个场子插一脚,不过是闲话一句!”听杜老板言下之意,做贯了大生意他浑没把澳门那点小场面放在眼里。这让程家骥在惊叹对方的“大气”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投资“眼光”深为庆幸。
当天晚上,未来的“钱”景烧得脑门发烫的程家骥把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洒”在于三姑的玉体上,竟是火趁风势的创造了梅开四度的个人最好成绩。
谁说好事不能成双的,次日上午不但杜老板这边已得到澳门的两位现任赌王的承诺,司徒老那边也递过话来,连那八十具意大利式火焰喷射器在内的程家骥所需的全部武器弹药、军用物资都已联络上了卖家,如无意外,近日就能一一运抵香港。大喜过望的程家骥忙与坐镇铁鲨旗的钱夫人联系,让其一等货到香港就分批偷运至尚在中国军队手中的合浦境内诸港口。
安排完至关重要的军火、物资运输线路,程家骥又抽时间与叶新深谈了一次,定下了将要合力打造的新型赌场的名字和一些大的方向上的经营思路。
诸事一毕,程家骥便在向司徒老和与杜老板相善的几位门帮大佬后,带一妻子手下归心似箭的登上了直飞桂林的班机,圆满的结束了使他收获良多的第一次香港之行。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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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日。玉林。这天正好因屈原大夫而来的端午节,家家户户从早上起就在张罗着包粽子过节了,那忙忙碌碌、说说笑笑的老老少少,让玉林城里城外都笼罩在一片节日气氛中。其实玉林人过端午还算过得清静的了。程家骥从小长大的另一个时空的桂林,每到这个时节都会出现万人空巷、龙舟争竞的壮丽场景,那才叫欢天喜地、热热闹闹了。
千家万户是喜气洋洋了,可程家骥这会儿的心情却不大好、准确的说是很不好,而且这个很不好的范围还不仅仅限于他一个人,严格的说整个新二十军的上上下下时下都烦着了。造成这一切的当然不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程家骥那浓浓的乡愁感染了大家,纯粹是因为程家骥一回去到部队,就接到黄中将的紧急通知所致,黄中将在电话中告诉程家骥,军政部的那些个浑球再过半天后,就要突击打到新二十军的门上来了。
现下玉林五属的军政核心所在,程家骥的那间“上书房”内。这间平日只属于程家骥一个人三十平米的书房里此刻却显得人满为患,包括程家骥在内的新二十军七大巨头全员到齐。
七个成年男人聚在一起,那怕是中间有那么一两个洁身自好的,总也是免不了人人要置身于烟雾燎绕中当神仙的。而七个将军凑在一个房间里,那可就更不得了,此时书房里的尼古丁浓度之高,从房中那一具具“光荣殉国”的蚊子遗体上就可见一斑。不过,这些蚊子死的还是很有价值的,至少薰死它们的都是高档香烟。
将军们边紧皱着眉头,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一口连一口的呡着上好的西山茶,一条泊来的骆驼都快抽完了,门口的马三宝也被叫进来添了好几次热水、冲了好几壶茶,可大伙儿还是一言不发的僵在原地。
良久,终于有人按捺不性子,率先放上炮了。
“实在不行,派上些人在半路搞他一下,把他们吓回去不就得了,反正巡视团又不是光是要来我们一个军,只有不出人命,手尾又干净,谁也不能硬说是咱们干的。”在场的这些人里只有文颂远会想出这种招,也就他敢公然说出要用武力“解决”那几个军政部派来巡视大员的话来。
“文夫,你的主意太馊,莫说军政部的来人身边有一个加强连的宪兵和几十名卫士保驾,你派的人少了拾掇不下来,人一多了根本就保不了密。就是拿得下来,对方可是两百号拿着枪的大活人了,想做到一个人不死、又谈何容易。只要死了人,那就是天大案子,军委会、军政部、行营都没有不一查到底的道理。你这么干不是了事,只回把事越闹越大。”在新二十军里除程家骥、钱绅外,敢这样对炮筒子文颂远直驳其非的,也就只有和文颂远血里火里搭了两年搭的马思远了。
“楚山你说得对,我这手是不成。那你说该咋办。”对马思远话文颂远倒也还能听得进个八九分的。可他下意识的反问却把向来心思细密的马思远给难往了。
“是啊,此事确实是棘手的很,该当如何了。”马思远有感而发的喃喃自语道。
说来好笑。从古至今,在这军中巡视点检的前夕,部队长都是火急火燎的在忙着做虚报兵员装备的准备工作的。可这会儿武器装备、甚至是特种兵部队的人员都大大超编的新二十军的当务之急,却是在上峰派来的人面前隐瞒自己的实力,以免被与程家骥系统早有嫌隙的军政部的大员们冠冕堂皇的把军中超出的编制的那部分武器、人员调拨到其它部队去。当然,该采取的诸如隐蔽武器、疏散人员之类的一般措施,程家骥早就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布置下去了。而情知事关重大的各级部队长们,也都一丝不苟执行了,虽不敢说天衣无缝,但从表面上看却也是弄得妥妥贴贴。可在座的将军们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那个都不是笨人。就是文颂远那小子,虽时常会装傻充愣一下,可也绝不是真傻。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要是没有十足把握和可靠的内线,已经在程家骥身上吃了好几回蹩的军政部,是无论如何不敢搞这个突然袭击?既然人家铁定是有备而来,己方做的这些小眉小眼的手脚,又能瞒得到几时?
此事难就难在对手是大权在握的军政部,而且军政部又稳稳的站在人员编制、武器装备统一规划这个理上,真真是打又打不得,躲又躲不过,让人不由生出无处用力的之感。
程家骥也是无计可施,他在无奈之下只得把目光投到似已思有所得的钱绅的脸上。
钱绅这时正在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了,他倒不是没主意,可他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却是一把锋利得吓人的双刃剑,不到万不得已连钱绅这种贯于剑走偏锋的鬼诡智者,都不敢轻用。
“维礼兄这都什么时候了,有招你就说,用不着有那太多的顾忌。”程家骥实在了是被逼到悬崖边上了,尽管深悉自己这位参谋长为人的他已意识到,能让杀伐果断的钱绅都有些欲言又止的招,只怕其中蕴含的风险不比让新二十军以一己之力单挑日本人的一个甲种师团要来了小,可当此火烧眉毛之际,程家骥那里还怕得了那么许多。
“军座,我想出这个法子管用是一定管用,可也多半会让军座今后在中央军系里的处境艰难上许多,连带着新二十军这支队伍,也指不定要让上面从心底里给打入另册,来个另眼相看。所以在我说出口之前,还请军座三思。要是军座不愿意冒这个险,咱们拼着舍上一批轻重武器、特种兵部队缩缩水,让军政部的大佬们出了胸中这口恶气,这一关也是还能过去的。”向来言不发、发则中的的钱绅说出的这些话,听得在场的另外六个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发毛。
程家骥权衡再三,终还是舍不得那些他自个不惜屡次干犯军规才弄来宝贝家当,他一咬牙、一跺脚,慷然说道:“维礼兄,说白了吧,什么这将那长的,那些虚的老子全不在乎,只要咱们能多保往手上这点打日本人、操鬼子的力量,你怎么说,我怎么做,没二话!”
其实,程家骥会有这样的初始反应,早在钱绅预料当中,让自诩算无遗策的钱绅也有些心中无数的还是程家骥在听了自己的具体做法后,是不是还能贯彻初衷!至中在坐的其它四个人会不会反对或是泄密,钱绅并不是太在意,一来,在新二十军这支部队,真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一手拉起这支部队的程家骥,还是能在很大程度上镇得住场子的。二来,在钱绅想来,这四个人里马思远、邢玉生虽处事谨慎,可也服从性极好,又早与新二十军成了一体,不足为虑。而从文颂远本心来说,则多半会是自己的全力支持者,当然,前提是程家骥没有明确表态拒绝自己的提议。匪气十足心里没有多少正统观念的刘天龙则更是不用说。剩下的那个高士英或许是新二十军六巨头中绝无仅有的一个“异已”分子,可钱绅手里所掌握一些只向程家骥报告过的资料、情报,使钱绅坚信整个新二十军里最不愿意让军政部拿着帐本一点一点的查家底的,就要算是这位长期管着以程家骥为首这个小团体的后勤系统的官兵人送绰号“千年副座”的高士英了。
那天上午,守在走廊里随时听候召唤的马三宝在参与密议的六位将军跨出那道门槛时,明明白白的看到长官们的脸上都挂着一张同一张面具,这面具所代表的既不是板着脸阴云密布、也不是放手一搏才会有兴奋激张、更不是智珠在握的含而不露微笑,而是一种好象以上这三种都沾点,又什么不全是的难以琢磨的古怪表面。
下午四时,军政部巡视团进驻新编第二十军军部,正式开始履行他们的职责。
文廷安是贵州遵义人,曾于前清未年就读于于日本陆军士官军校十一期,与那位也毕业日本陆军士官军校的,多年来一向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居的何部长,不但是同期同学加同乡,且同在日本时,两人就私交甚笃。回国后,文廷安更是亦步亦趋的追随着何部长的足迹,并也曾当过几天黄埔军校的教官,混了个让人羡慕不已的好资历。奇怪的是,打了这十几年大仗,文廷愣是没有当过一回战斗部队的指挥官,他自己好似也有自知之明的,一直心甘情愿的在何部长身边扮演着深受主官信任的高级幕僚的角色。文廷安现在的职务是军政部中将部副。此次正是他负责带队巡视点检包括新二十军在内的几个集团军的部队。
实际上,文廷安绝非是那种贪婪无度、待人严苛的官员,与之相反他是个虔诚但却不死板的孔门弟子,虽做不到一文不取的清廉自守,可总的来说,却还算是个心存忠厚的人。
按说,以文廷安的行事作风是万万不会让下面那样部队长们太过于难堪的,在查出问题后,他的手上的板子照例铁定是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可屡次让文廷安的“恩主”颜面扫地的程家骥和程家骥一手缔造的新二十军,显然是不会有享受到“皇恩浩荡”的机会的。文廷安此来新二十军既想着要给程家骥这个狂妄的小子一个教训,自是不可能去收对方的钱,而程家骥和他部下们也不会去做只需花上几万大洋,就能让文廷安这位何部长的心腹死党,放自家一马的美梦,于是乎,一场民国史上,上下级之间最公事公办的一场军队点检便火药味十足的拉开了序幕。
凭心而论,久在军政部这个军队中枢机构供职的文廷安是个处理象点检编制、巡阅部队这类军中杂务的行家里手。新二十军玩得那种种旨在瞒报实力的小花样,一开始就没能逃过他的那双火眼金睛。在这两年来,军政部有意无意在程家骥的部队埋下的若干颗钉子的协助下,在摸清对手的基本情况后,胸有成竹的文廷安对新二十军进行了穷追猛打。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连续不断的“破获”了新二十军多个用于隐藏兵员、装备的“窝点”,别了先不论,光是七五毫米以上口径的大炮就缴了六七门。事情到了这份上,自觉目的的文廷安都准备要见就收了。可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展开全面抄查行动的第十四天,文廷安又迎来一个成果丰硕到让他自己都要惊掉下巴的“空前大捷”。
看到那张上面罗列着足以装备一个甲种步兵团有余的数量庞大得让人不可思议美制轻重步兵武器的清单,及眼前这五六百名身上带着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味道的新兵,审慎的个性让文廷安立时意识到大事不妙了。称得上官场老手的文廷安自不会天真到会认为,这些武器都是程家骥个人掏腰包从美国买来的,先不说程家骥是否出得起购买这些军火的那笔巨款,就算程家骥有这么多钱,从标榜光荣孤立的美国人手里以私人名义搞到几千只枪械,也不是根基浅薄的程家骥能做得来的。由此推论程家骥背后一定还有人,而能有这种财势能量的人物,又岂会是好相与之辈。想通了这些后,文廷安已在心中怀疑自己自做主张的要借机为何部长雪耻的举动,是不是有些过于轻率了。
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这边文廷安还在那里忙着抽丝剥茧追寻事实真相,那边香港、澳门的几家华文报纸当天就版刊登了因军队内部的派系倾扎,程家骥这个一心为国的抗日名将芨芨可危;美洲华侨捐给战功赫赫的新二十军的一大批武器弹药,已被军内某一派系据为己有;一批志愿参加抗日铁军新二十军的华侨子弟,将面临被强制转至其它部队服役,甚至是退出的军队的不公待遇等等骇人听闻的消息。次日一早,美洲各华文报纸也用醒目的标题转载了这一消息,一时间整个华人世界都为之轰动、不平。这还是司徒公不愿意因小事而过于伤了国家脸面,手底下留了情的缘故,否则都不知还要有多少英文报纸也会来凑这个热闹了。出于同等理由,司徒公也出面强行按下了那些想通电国府抗议其放纵“军阀横行”的美洲、南洋诸国的华人侨领们。既使是这样,有海外舆论和司徒公的影子,论起压力来,却也足够让还想着要多方倚重华侨力量的重庆国府的那些党国要员们寑食难安、坐卧不宁了。当刚刚查出点眉目的文廷安听到港、澳的中文报纸大张旗鼓吵作此事的风声时,颇有些政治头脑的他便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军人生涯、政治生命都已经结束了,这位其实挺“无辜”的军政部中将部副,立刻以电报方式向军委会递交了辞呈。文廷安的选择是明智的,事实上,当重庆收到他的辞职电报时,军委会的侍从室已拟好了解除他本兼各职的电文底稿,就等着最高当局过目后,就将立即发出了。
尽管,识时务的文廷安来了闪电式走人,并在给军委会电报中反复强调是自己办事不力、查事不明才惹出了这场掀然大波,且表示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可文廷安一心想要“保护”的何部长还是因此事受到相当大的冲击。在来势光汹汹的舆论、最高统帅的“雷霆震怒”及陈部长等老对手的“落井下石”三方面的夹攻下,“根深叶茂”的何部长虽堪堪保住的其军政部长的宝座,可其实际权力和潜势力却实实在在的缩水的好几圈。
而程家骥和新二十军做为“受迫害者”,则成了这一事件名副其实的大赢家。雪片似的飞来的全球华人民众团体慰问电、汇款;如狂潮般涌向新二十军的有志报国的海内外热血青年;军委会为了安抚受了“委屈”的新二十军官兵,而给调拨给新二十军的武器装备、军用物资,及以补发军费为名发下来的十万大洋的“抚慰”金;毫无疑问,经此一役,新二十军和程家骥头上光环是愈发的光采照人了。
新二十军的官兵们也被于这一件连一件的好事弄得薰薰然的,半点不夸张的说,那些天,新二十军的一个伙夫走到军营外面去,身上的那股子派头比别的部队的一个营长都足。
在这众人皆醉时,只有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的钱绅和批准执行了钱绅想出的这个绝户计的程家骥,对此事的利弊心如明镜。经这么一闹,固然日后不会有人再敢来管新二十军的武器、人员是不是合乎编制,也大大的增加了新二十军那本以高得吓人的知名度、美誉度,还使得洪门弟子的加入和“私自”向外购卖和筹措军用武器、物资这些本来不大见得光的事情得到了公开化、合法化。综上所述,可谓是一举四得。
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首先,为了求得司徒老的鼎力支持,到新二十军来参军报国的洪门弟子的名额已从两千人变成了三千人,编制也从可随意打散,变为以连为单位“实习”,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批,一年后按双方的新协议将从美洲再来三千人,把原先这三千人中能在战场上活下的那些人换回去;其次,程家骥等人算是和以何部长为龙头的那个实力雄厚的派系结下了不解的怨仇,此后,对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杀招,绝不会再有点到为止这种事情发生了。抛开以上两条,最让程家骥和钱绅担心的还是,经过此事后,新二十军这支劲旅和掌控它的高级军官们已无可避免的给最高当局留下了“交游广阔”、背景复杂、不好统御的不良印象,这在崇尚集权的中国可是一种仅次于背叛的“罪过”。当然程家骥和钱绅也相信,以最高当局的城府心胸还不至于狭隘短视到会把新二十军调来前线去故意打光的地步,可在这位已在中国“唯我独尊”了许多年的强人憋在心里的不痛快,一旦应景发作起来,绝不是势单力薄新二十军能消受得起的。
抱着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程家骥和钱绅一边关注着因日军的援军几千、几千的源源而至,已呈停停打打之势的钦州战场,一面陆续迎来了一批批出身成分各异的新兵和军资装备。转眼间时光如梭,眼看着这个因多事多喜多忧而显得异常繁忙的农历五月,已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尾声了。
阳历六月底的一个午后时分,觉着自己都快成了一个批字画圈的机器人的程家骥,决意要在玉林城里走走看看散散心。带兵打仗久了,在后世时原本是个不折不扣的温吞水性子的程家骥,现下的作风已变得很是雷厉风行了。
从临时起意到他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大援大摆的走在玉林街头前后不到五分钟。可惜,程家骥的行动速度虽快,却奈何,某些制造事端的效率还是比他技高一筹。
仅仅溜达了半条街,程家骥就三生有幸的亲眼看到了一副壮丽唯美的画卷,他麾下的几百各徒手新兵正大街上大大打出手了
迫不得已,程家骥紧急调来了荷枪实弹的军部特务营方才平息了骚乱,不过当一切回归于平静时,这条玉林最繁华的大街也摇身一变成了个“破衣褴衫的乞丐”。
###第四十八章人间五月天(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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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这回当街闹事的又是新三营、新四营的那些个浑小子。”负责审理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这起超大规模的新兵打群架事件孔继如的报告才了开了个头,便被程家骥“气急败坏”的给打断了,许是程家骥自己也觉得自个有些过于沉不住气了,话一说完,他立刻就挥了挥手示意让继如继续说下去。
身为新二十军军法处的第一线负责人孔继如,这这半个月来可没有少跟这几个只是临时单位的新兵营的士兵们“谈心亲热”,也正因此,他对程家骥为何会一谈起新三营、新四营就有些“谈虎变色”的原因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这新三营的五百多官兵,就是司徒老送来从军报国的洪门弟子的第一梯队,也就是这批人让军政部那位来势汹汹的中将部副永远告别的多资多彩的官场。相形之下,新四营的成分就稍稍复杂了些,这个营里有投笔从戎的流亡学生,有广西方面以行营调拨为名光明正大塞进来的一个连的学生军,甚至还有几十个舒舒服服的坐着飞机、轮船一、二等舱回国来参加抗战的南洋华侨子弟,组成新四营的这几拨人相互之间虽也并不是那么合契,可他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这几百人都以已受过良好教育的爱国知识青年自诩。而新五营的洪门弟子们则多是因家境贫寒才加入帮会的,自也就不可能有多高的受教育程度。军部考虑到作训的需要,又把这包括两个新兵营在内的五个新兵营都放在玉林城内和近郊。好嘛,如此一来,家庭出身、********、先前的社会地位都有极大差距的两拨人日日见面,又岂有不势如水火之理。在已被弄得不厌其烦的孔继如看来,之所以会出现的今天这种几不可收拾的局面,完全是军部管新兵训练的官员们的调度无方、谋划不周所致,其实事情好解决得很,把这两个老爱惹事生非的新兵营调他个天各一方,一切不都结了。
在心中腹诽一下某些人的无能可以,你要让孔继如一个新提起来的中校副处长当着程家骥告一堆上校的状,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军座,参与此次私自斗殴的人员共四百一十三人。经查,事件起因是两天前一次有近两百人的参加群架时种下的,而两天前的那次违反军纪的恶性事件的起因,又牵扯到还有早些时候的一些同类型事件。还有……”收回了一度偏离的主航道的思绪后,孔继如开始覆行起他的职责,一本正经的把此事的前因后果、细枝末结都说了个点滴不漏。
面对孔继如那公文似的周密冗长的口头报告,程家骥脸上虽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意思,心下却早开了小差,不过,他这个小差开得不算离谱,至少,他想的与孔继如正在说的是同一件事情。既便是同一件“案件”,程家骥从一军之长的角度去看、去思量,自是要比孔继如要深远得多。首先,将两个不安份的新兵营调开的预案第一个被程家骥否定。从长远看,就算是能让这两个新兵营的士兵想接触都接触不上,可新兵集训后这些人总要被分下去的,将来要是在一线连队里斗起来,其危害可要比现在要得多。既下了决心立足于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程家骥就不打算再多耽搁一分钟了,他再次打断孔继如的汇报,命令其下去传达让这两个营的新兵立即在南门外的大操场集合的命令。
半个小时后,玉林南门外大操场。
“立正、稍息。”在值星军官那铿锵有力的口令声的指引下,上千名新兵还算整齐的完成了上述动作。台下这阵式,让才才走上五尺高的明末修建演兵台来的程家骥,不禁在心里暗赞不已。单从台下这些从军不过旬日的新兵身上的这股子利索劲和充斥在两个营级方阵之间的那浓重的集体对抗情绪,就能看出这些新兵无论出身怎样,都是好兵苗子。
不仅是程家骥一个人在看着台下,台下上千双眼睛也在注视着他了。这些久仰、敬仰、甚至是崇拜程家骥的这个闻名遐迩的常胜将军的新兵们在此之前绝大部分没有机会一睹自己的“偶像”的风彩,这回总算是逮着了,那里有不把“追星”瘾过足的道理。渐渐的从台下射过来的那一道道真诚挚热得发烫、冒烟的眼神让已自认为很能出众的程家骥都有些招架不住。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个事的程家骥,定了神、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全体新兵都注意了,现在听我的口令。你们当中自认为自己是出身贫苦的向后退十步向走;家境小康的向后退五步走;”
仅过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台下的人群的结构就由两个整齐的方块,变成了薄厚不均的三层,换言之就是当时呈极端金字塔状的社会形态出现有了程家骥面前。
‘******,还真典型。’程家骥在暗地里诅咒一句后,便开始给新兵们做起了“思想工作”。
“我不跟你们这帮浑小子说甚么大道理,我就问一句,要是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落到鬼子手里,小鬼子会不会按有钱、没钱区别对待?”程家骥这第一句话就让新兵们的耳朵竖了起来。人人心中的回答都只有一个,不会,日本人才不管你家里有多少地、几间房只要不愿当顺民的,他是格杀匆论,当了顺民也是朝不保夕。在场这些自愿投军的新兵无论家在不在国内,又有那个是愿意当东洋鬼子的奴才的。
“只为了所有中国人,包括你们自已能像个人样的活下去,能对得起祖宗的活下去,你们也得团结起来,一起打鬼子、振国威。”说到完话这句比较平淡的话程家骥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所以嘛,从今天起,你们就按各阶层的比例搭配成一个个班、排、连来度过你们的新兵生活。我先说明白了,有一个人触犯了任何一条军规,全班同等受罚、该排的人减一等,连里的其它排的士兵减两等。还有从此时此刻起,你们的所有上街时间取消,没有军训任务时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军营里。现在马上编组各自回营。”程家骥话音方落,一批跟着他来的与这些新兵素不相识的军官便上前随机任意组织起新的连队来。那些满心激动,本以为要听一场抗日名将程家骥的演讲的新兵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加之又被程家骥的威名声望给镇着了,就这么被人象拨拉土豆似分割成了新了条条块块。
“原来派到这两个营的军官打散加强到其它新兵部队去,专门负责新兵们的日常生活管理。”程家骥一面微笑着看着台下正在发生的这一幕,一面看似漫不经心的向具体分管新兵编练事宜的军副参谋长高汝明交待道。
其实程家骥在来校场之前,原是打算把那些明显失职的军官们给好好处分处分的,说来还是他们“放纵”出来的这些弟子们刚才表现出来的精神风貌,救这些军官的驾。这才让程家骥最后决定,让这些“护短”的家伙去继续制造另一批骄兵悍卒。程家骥倒是不担心这些军官又给弄出什么大麻烦来,一来并不是每一支新兵部队都有新三营、新四营这么“肥沃”的土壤的。二来,与其将来得到一批闷头闷脑的乖乖兵,程家骥宁愿花心思再给那些两头冒尖的新兵们回回炉。
解决了内部的隐患,程家骥还得打起精神来面对在这次事件中遭了池鱼之殃的老百姓们。那整整一条街上的大大小小的摊主、店主们,说起来可比这些初入军旅还来不及把兵当油的新兵们,要难对付多了。当然,这个难对付得加上一个前提,那就是手上有兵有权做惯了“大案子”的程家骥不屑于、也不忍心去欺压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当程家骥和半个军部的人都在忙着跟“新兵风暴”的受害者们就赔偿金数额进行“艰苦”的“谈判”时,新二十军军部内的某一个与军部其它部门相较,足称得上门可罗雀的院子里一些军官正在鬼鬼祟祟的密谈着些什么。
“早上新兵闹事的时候,高副军长又趁乱让他的副官从军械处十一号仓库里,偷偷提走了五十条从部队里换下来的汉阳造旧枪和一千发七九口径子弹,估计这批军火已运出玉林,去向不明。”一个五官端正、浑身上下都透一股虎气的青年少校对他的伙伴们说道。
“加上前几批,光是这半年来被高士英他们偷偷运出去的旧枪械和弹药的数量,武装一个营都绰绰有余了,卖这么多的枪支弹药所得的钱,起码够高副座讨上三四个小的,真是个“党国”的蛀虫!”一个满络胡子的大个子上尉接口“正气凛然”的总结道。别他看指责高士英时面上那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如同是包公在世,可他的语气里那掩饰不住的羡慕、惊叹,却把其内真实的心态给暴露无遗。
看得出来,在这屋子里与大个子有同感的人可不少,除了那个率先发言的青年少校及坐在主位上的那位戴着一副玳瑁制的金丝眼镜的中年上校之外,剩下三四个人的眼睛里此时都冒着饿狼似的绿光了。
“问题恰恰就在这里,要是失踪的军火,真是都让高副座换成大洋、金条,那就没我们什么事。说白了,高副座要只是盗买军火、从中渔利,在新二十军这座上上下下眼里只有一尊佛的庙里,只要军座不舍得为这点小事自断一臂,替高副座一力承担,别说是我们,就是上面也奈何他高士英不得。可你们谁看见高副座起大屋、讨小老婆、包名妓了?话说回来,大家天天就在军部大院里出出进进的,你们凭心而论,我们这位高副座象是个会利令智昏的人吗!”青年少校分析引起了众人的思索,看一众军官那一脸的不可思议,显然用理智是很难把为人和善、处处留一线的高士英和一个贪婪无度、要钱不要命的疯狂贪污者联系在一起。
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上校先用赞赏的目光无声的表扬了一下他自己的得意门生,然后方才说道:“往后一定要全面掌握高副座本人和他的家人的行踪,重点是要搞清楚他们跟外界什么人有接触。不过,军械处那边还要照常监视,要做到高副座调走的每一笔军火都记录在案,以备将来对质时所需。还有,在这次点检中上窜下跳的那些个军政部埋下的蠢货的下场,是个教训。今后大家行事盯稍时一定要留点神,千万不要让军部情报处和钱参座手底下的那些人反给盯上,我不希望你们当中会有人被人家找个由头客客气气的“递解”出新二十军。散会。”
五六个校、尉军官齐声应道:“是主任。”
当军官们在结束这次不定期的工作汇总后,躲躲闪闪的一个个岔开时间分别走出这个门口桂着一块标有“新编第二十军政治部”的院落时,一向在新二十军里低调到几乎已所有人忽略其的存在的军政治主任齐崇德(中年上校。)犹在琢磨着已害得他劳心费神了一年多的那个让人怎么也看不透的高士英。
尽管搞情报工作出身的齐崇德已经是小心到了家,可他还是低了钱绅对新二十军军部这处自家老窝的控制。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刚刚离去的那五六个,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插到军部各部门和军直属队里的军官当中,就有人是前脚出了政治部,后脚就走进了军部附近的一家两层的楼的小茶馆的。在军部只有屠靖国等两三个人知道,这间茶馆早在半年前就是龙牙的产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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