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第1/2页)一个女人,这是程澈能想到的关于向廷东那把钥匙唯一的线索。
程澈曾经见过一张她与向廷东的合照,其实也算不上合照,是向廷东在抽大烟的照片,一旁框进了女人窈窕绰约的倩影。
叶燃看着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在他和程澈举行婚礼之前,这个女人找到过他。
那时她一脸妩媚动人的神情,十指纤纤勾上他的领带,蛊人的声音混着她暧昧的呼吸纠缠在他耳边:
“眼看你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了,但有件事我还是得来提醒你。”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以一种旁人看来几乎是与叶燃接吻的姿势对他说:
“你最近小心点,他们在盯着你。”
说完她便对叶燃眨眨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叶燃还在思索她话中含义,身后就响起了辛夷叫他进去行礼的声音。
重新谈及这一段,程澈很快明白了过来,这女人是向廷东的情妇。
可惜无论是她还是叶燃,都不清楚这个女人的底细,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正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叶燃突然发现一个生面孔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小声提醒程澈,程澈回头正好看见余家豪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
“孙少爷,孙少奶奶,我回来晚了,没赶上你们的婚礼,祝你们新婚快乐!”
程澈忙接上:“家豪!五年不见了吧,可算从北海回来了。余叔这个当爹的总算能放心了,他老说还记着我们小时候,你,我,廷东,整天招猫逗狗,到处闯祸。”
余家豪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挠挠头。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孙少奶奶竟还记着。”
程澈打从心底里感慨,一时间心绪万千:“那当然,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程澈说着一边拿眼睛去瞟叶燃,生怕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暗示。叶燃看她这神情,回复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从容开口。
“阿豪,好久不见。”
余家豪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脸热心地看向叶燃:
“孙少爷,大小姐说您最近身体不好,让我来教您打拳,强身健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练练?”
程澈一听赶忙上前一步,侧着半个身子挡住叶燃。
“阿豪,廷东才受了伤还没复原,今天还没吃药呢。廷东,你先回房把药吃了吧。”
叶燃点点头,对阿豪说:“好,我先回屋吃药。阿豪,等我好了再跟你讨教。”
叶燃总算在余家豪关切的目光中脱了身。
程澈忙扯开话题,把余家豪的眼神从叶燃身上扒拉下来:
“阿豪,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见过余叔了吗?”
余家豪果然收回目光,脸上还泛起一丝赧红。
“早上就到了,见过父亲了。还没来得及去和孙少爷、孙少奶奶打招呼就帮大小姐开车送她去风行会馆,这个时候才回来。”
“风行会馆?那是什么地方?”
余家豪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失言,但已经来不及了。
棠城夜色一度是报刊文人们最喜欢描绘的景致。
他们说棠城像是沉睡的女子,一呼一吸是棠城缭绕不去的微风。
叶燃和程澈走在雨夜的棠城街上,深觉这种说法实在扯淡,哪有什么微风,只有淅沥不止的雨,如果这座城是个女子,她必是睡梦中都在流泪。
很快走到了风行会馆门口,坐在桌边穿一身华贵长衫,腰间镶金佩玉,正全神贯注打理着一盆兰花的,想必就是十三少了。
余家豪已经把向廷东和那个女人的照片送到了风行会馆,眼下十三少面前正是那张照片。
他一见怒气冲冲的程澈和满脸不耐烦的叶燃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孙少奶奶,既然孙少爷都在这了,照片上是谁你何不问他呢?”
程澈满脸委屈:“十三少,他要是肯说,我也不用来找您帮忙。”
叶燃立刻接上:“程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程澈突然一巴掌打在叶燃脸上,登时十三少和叶燃都懵了。
程澈却自顾自委屈抽噎。
“我要是早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才不会跟你结婚!”
叶燃摸着脸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十三少赶紧放下兰花,怜香惜玉地给程澈递上一张帕子。
“哎哟孙少奶奶,可别哭了,看得我都要心疼了……”
说着瞥了眼叶燃,示意程澈跟他到一旁说话。
“孙少奶奶,你啊,去新仙林看看,兴许就知道了。”
程澈心里欢喜,但面上还是装着委屈,一边啜泣着点头一边从手袋里拿出一卷钞票递给十三少。
不料十三少并不接:“这就见外了,我欠大小姐的太多了,就当还一件了。”
程澈道谢,十三少着手下拿伞来送他们出门。
看见八万拿了两把伞过来,叶燃刚要伸手,程澈抢先取了一把伞顺手挽上叶燃的胳膊,向十三少道别。
“谢谢十三少,我和廷东就先回去了。”
十三少已经重新侍弄上了那盆兰花,笑着点点头。
叶燃却在走过十三少身边时停下了脚步,一反先前的神色,面容严肃地小声问道。
“十三少知道寒山吗?”
十三少手中的动作一停,沉着脸对上叶燃的视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顿了顿,又轻轻拈起一片尖端发黄的兰叶,娴熟地剪下,嘴里念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所谓,山有崖,海有际,人外有人。”
叶燃脸色松动,露出看不穿的笑意。
“我随口一问。”
十三少也跟着笑起来:“看在你是小兰亲侄子的份上,我随口一说。”
见叶燃和程澈走远了,十三少才对手下二条吩咐道:“二条,记下,向家孙少爷和孙少奶奶感情好着呢,外面那些都是谣言。”
雨还没停,程澈和叶燃撑着伞并肩走着,叶燃冷不丁嘟囔了一句:“说是在十三少面前演戏,你也不用真打我吧?”
程澈仰头看叶燃。
“不是你说的嘛,要做就做彻底。”
叶燃见程澈撑伞都费力,索性伸出手:“我来吧。”
程澈却将伞柄握紧。
“没事,我来撑就行,辛夷在前面等着我们了。”
叶燃却像是有心事,抬头望了望路边的电车站。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晚些时候我坐电车回去。”
叶燃说着便要从伞下离开,程澈却一把拽住叶燃。
“你要去哪里?去干什么?”
她似乎到这一刻才想起,叶燃并不仅仅是帮助她假扮向廷东的傀儡。他的身份从来就不简单,当初他就说过自己另有目的,只是近来叶燃表现得太顺从太温和,以致于她几乎忘了眼前的人究竟是个多么危险的角色。
叶燃看程澈拽着自己的手倒也不恼怒,还在耐心解释。
“你放心,我不是去干什么坏事。”
叶燃想要挣脱,程澈却依然紧拽着。
“我不是怀疑你去做坏事,只是担心你的身份会穿帮,这里毕竟是棠城,你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我得寸步不离跟着你……”
叶燃忍不住打断,仍然心平气和地劝解程澈。
“程澈,其实你担心的是,我的任何行动都可能会影响到你找钥匙的计划,这其中包括,我的身份是不是穿帮,我是不是突然反悔离开棠城,我是不是别有目的……”
程澈沉默着,她开始飞速回想这段日子与叶燃相处的种种细节,以印证他此刻所说的话的可信度。仔细回忆之下,叶燃的表现的确无可指摘,甚至叶燃此刻对她的态度也远胜从前。这样想来,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等程澈说完,叶燃便举起手指,做出拉钩的样子。
“程澈,我既然愿意用你的方式跟你约法三章,就一定会信守承诺,答应你做的事,也一定会做到。”
叶燃叹了口气,接着说:“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防着我?”
此时行人寥寥,他们之间的气氛沉默且尴尬。
程澈不知如何作答,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忍,但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什么。叶燃见程澈出神,连伞偏了都不知道,雨水已经洇湿了她的肩膀。
电车驶来,程澈终于在叮当声中回过神来,叶燃帮她把伞扶正,随后转身跳上了电车,程澈抬起头来,正对上叶燃的笑脸,他冲她挥挥手:“回去吧!”
人烟稀少的街道尽头,一家不显眼的茶餐厅,牌子上写着“李记茶餐厅”四个字。
叶燃走进店中,在背对着门的位置左下。餐厅里有些冷清,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各桌边。李伯将一杯咖啡放下。
“先生,你的咖啡。”
“这个落脚点不错,东西还像模像样的,李伯越来越厉害了。”
“油嘴滑舌。”
陆续有客人用餐结束,起身离开。叶燃拿起咖啡杯,一本正经地开始点单。
菜点得差不多了,叶燃低声问:“阿全和阿强都还好吗?老狗有没有为难他们?”
“他们听你的话做了些小生意,大家都以为你死了,老狗自然也没找他们麻烦。倒是你,在向家还适应吗?”
“还行,一些小状况,都不是什么大事。李伯,上次拜托你调查的那个女人,在教堂门口和我搭话那个,有消息了吗?“
李伯点点头,外人看来似乎是在给叶燃介绍菜品。
“有消息了,新仙林的,不是一般歌女。”
叶燃狐疑地放下咖啡杯。
“另有来历?”
李伯没有说话,而是直起身子看了看店里,最后一桌客人也离开了。他关上了店门,重新回到叶燃面前。
“她叫萧宵,是新仙林的老板娘,平常也会上台唱唱歌,跳跳舞。不过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前朝王爷的私生女。前朝没了以后,他就化名杜老板,在棠城搞船运,也是龙头了。”
“杜老板?我记得他去年意外过身了。但是坊间也有传闻,说他的死别有内情。”
李伯点点头:“她一个女人,能镇住新仙林这个场子,靠的就是过去王府的亲兵。”
叶燃若有所思。
“她和向廷东关系亲密,从她身上应该能得到更多线索。”
李伯却一脸担忧:“亲密也意味着了解,阿燃,这个女人不简单,在她面前,随时会露出破绽。”
李伯不是没有后悔过,叶燃的母亲已经在这条路上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他答应过要照顾好叶燃。他一直欣慰于叶燃义无反顾走上了和他母亲相同的道路,他也希望看到叶燃能完成他母亲的理想。可是看到叶燃不断踏足种种危险,他也会怀疑自己到底算不算辜负了向若云的嘱托。
可是这时叶燃抬起了头,他眼神坚定,里面似乎燃烧着一团火。
“李伯,在云州那些年,我们再怎么努力,得到的依旧有限。如今我靠着这张脸成为了寒山,就一定要好好利用,揪出那群祸国殃民的狗贼。”
已过午夜,雨小了不少,但还没停下。叶燃本打算就这么走回去,李伯像小时候一样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胡闹!”
随后从店里拿了把伞塞给叶燃,叶燃嘴上喊痛,心里却熨帖得很。他撑着伞走出茶餐厅,地面的积水倒映出街边零星的路灯。
叶燃走出店门还特意在周围转了一圈,惊讶程澈竟然没偷偷跟来。
他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在秋冬的深夜冷凝成一股寒雾。
然而当叶燃撑着伞跑到与程澈分别的电车站时,一抬头却发现程澈还撑着伞静静地站在电车站旁。
她似乎还没看到叶燃,专心致志地仰头望着落雨。
叶燃停下脚步,费解地看着等待的程澈,迟疑几秒后,快步向她走去。
“怎么没回去?”
程澈听到声音赶紧转身,那一瞬间竟是惊喜的神色,只有一瞬,但叶燃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心突然悬在了嗓子眼儿,脑海中闪过一个猜测,但他不敢细想。
“你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程澈垂下的眼眸闪烁,好一会儿才正视叶燃。
“一直在下雨,我以为你没有伞……”
程澈的回答让他始料未及,看她拿伞的手和鼻尖已经冻得通红,叶燃心里仿佛有无数冰雪顷刻消融,汇成一川奔流呼啸而来,铺天盖地将他淹没。待他回过神来,只剩下满腔柔软酸涩的情绪,旖旎不散。
他憋了半天,只说出:“没事,我有伞……”
程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沉了口气,再次抬头看着叶燃。
“你不是问我想找的真相是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
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像是最后确认程澈的决心。
伞下,程澈微微颤抖着手向叶燃递出那枚万字纹领夹。
“我的父母遭逢不幸,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躲在柜子里侥幸逃过一劫。”
她顿了顿,低下头调整了呼吸。
“我看到了凶手的背影,看到他手腕上有一个疤,还有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领夹。我想查清父母遇害的真相,找到凶手,这个领夹是唯一的线索。”
叶燃拿起领夹,看着此时尚在颤抖的程澈,心里蓦地一紧,但他还是抓回了理智。
“可这个领夹跟向廷东又有什么关系?”
程澈抬起头,看着叶燃的眼神,变得歉疚。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天的事情程澈一直记得,她在心里翻来覆去回顾了无数遍。不是因为失手打伤了向廷东而愧疚,而是因为她希望能从那天的细节里找到多一点点线索。
那天她一走进书房,便被满屋子大烟味呛得咳嗽,向廷东正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上,一脸迷醉地吞云吐雾。
程澈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走了他手里的烟枪。
“向廷东,你什么时候染上这个了?奶奶最讨厌大烟……”
提到奶奶,向廷东跟被踩了尾巴似的突然暴起,一把推开程澈,程澈脚下不稳撞在了角柜上,胳膊立刻肿了一片。
向廷东丝毫不在意,还在大吼大叫:“你别跟我提奶奶!就是奶奶非要逼我娶你!滚开,你管得着吗!”
向廷东神志混乱,手忙脚乱地要去捡他的烟枪,程澈忍着痛上前阻止,两人纠缠之际,向廷东胸前的衣袋里掉出了一枚万字纹领夹。
程澈震惊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领夹,那段血腥残暴的童年阴影重新涌上心头,她捡起领夹,仔细打量确认。
“这领夹……哪来的?”
向廷东不答话,只是伸手要抢,程澈躲开后退一步,厉声再问:
“向廷东,你为什么会有这个领夹?!”
向廷东本就色厉内荏,没有想到程澈会问起领夹,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都知道些什么?”
“告诉我,谁给你的这个领夹!”
向廷东惧极反怒,在大烟的刺激下,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脑子里像有无数的声音在欢呼呐喊,那些声音围绕着他,雀跃着,雀跃着,突然程澈的尖叫响起撕碎了所有声音……向廷东竟然一把掐住了程澈的脖子。
“你们为什么都不肯放过我?说,你还发现了什么?!”
程澈剧烈挣扎,双手抠上向廷东的手,指甲嵌进向廷东的手背,他却全然不受影响。
程澈拼命发出一点求救的呜鸣:“廷东……你别这样……”
向廷东手下发狠,神情却是绝望。
“程澈,你为什么要逼我……”
程澈挣扎得越发用力,纠缠间胡乱撕扯,向廷东手腕上那串从小戴着的佛珠散落一地。
在即将窒息之前,程澈摸到了书桌上的烟灰缸,朝着向廷东的头砸了下去。
向廷东头有些昏,踉跄着后退几步,一脚踩在了佛珠上,整个人向后倾倒,脑袋磕在了身后的黄铜烛台上。
以前奶奶常说这佛珠是她专门去寺院里求来的,请大师开过光,会保佑廷东平平安安的。
言犹在耳,眼前却是满地鲜血,秽染佛珠。
程澈断断续续讲完,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我当时太想知道领夹的来历,如果我不那么急着逼问他……”
叶燃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程澈身上。
“没事了。我们先回去吧。”
程澈仰头望了望叶燃的脸,不再说话,随着叶燃的脚步一起往前走。
深夜雨中的街道,只剩下两人伞下的身影。
一大早辛夷便来向程澈汇报调查向廷东情妇的进展。
“照片上的女人叫萧宵,是新仙林的老板娘,为人一直低调,从前孙少爷每个星期都会去新仙林找她。”
叶燃一边打着领带一边瞄着程澈的表情,可程澈只管认真描摹自己的眉毛,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问了句:
“他们在新仙林都做什么?”
辛夷将文件袋递给程澈:“都在这上面了。”
程澈抽出文件,迅速翻阅起来,可看着看着却愣住了。
叶燃打好领带,好奇地凑过来:“怎么了?”
程澈尴尬抬手,将手里文件递给叶燃。
叶燃接过翻阅后,露出跟程澈一样难以言喻的表情。
“他们之间着实有点……精彩……”
程澈带着叶燃回到那栋小楼作准备。她换了条修身的连衣裙,款式比她平时穿的更有女人味。大方领露出清晰白净的锁骨,中间缀着一枚红宝石项链,更衬托得程澈整个人粉雕玉琢。她戴着一对真丝手套,看起来颇有西洋女子的精致可人,引得叶燃悄悄瞄了一眼又一眼。
程澈走到留声机旁,拨动唱针,唱片旋转,一首华尔兹音乐悠悠响起。
程澈有些俏皮地迈着舞步来到叶燃面前,像影画戏里的外国绅士般,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作出邀请的姿势。
叶燃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
“一定要跳吗?”
“一定。向廷东每次去新仙林都会跟萧宵共舞这首曲子,跳舞是有点难学,但我可以教你。”
程澈的手轻轻搭上叶燃的肩膀,另一手握起他的手,眼神示意叶燃另一只手搭到自己腰上。
叶燃还是有些尴尬,他的眼神飘向窗外,开始口不择言地找借口。
“大白天的,有点尴尬,要不晚上再说吧。”
程澈松开叶燃,把墨绿的丝绒窗帘放了下来,屋内顿时昏暗,阳光透过绿丝绒漏下星星点点的淡绿光斑。外面隐约有鸟鸣,但很快被华尔兹乐声淹没了。
程澈缓步走向叶燃,此时的她与平时的素雅端庄不同,多了一丝朦胧的妩媚。
程澈重新将手搭上叶燃的肩膀:“现在可以学了吗?”
叶燃紧张,身体不由僵硬,几次踩到了程澈的脚,他脸烧得通红,更加慌乱。
程澈柔声安慰道:“华尔兹是一种温馨又浪漫的舞步,却也最考验两人之间的默契,你可以信任你的舞伴,看着我,靠近我,跟着我。”
叶燃略微松了口气。
“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如果你愿意的话。”
乐声在周围香气般弥漫,对上程澈明亮的目光,叶燃确实想跟她说些什么,尤其是在她那样坦白以后。
“几十年前,有个穷学生认识了一个富家小姐。他们两情相悦,琴瑟和鸣,虽然有些阻力,但还是靠努力赢得了小姐家人的认可。”
叶燃像是在思考应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也或许是在斟酌应该说到哪里为止。
“后来他们结婚了,男人在小姐家的药厂工作。一次意外,男人发现小姐家的药厂在做鸦片生意,背后还牵扯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势力。男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姐,希望小姐去劝劝当家的人,但怎么会有用呢?”
程澈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叶燃,他说的是向家无疑,但是奶奶那么憎恨鸦片,向家怎么会做过鸦片生意!但她不想贸然发问打断叶燃,只是继续着舞步,可是叶燃已经察觉到了她指尖升高的温度。
“因为知道了鸦片的事,男人也被迫加入其中。毕竟越危险的事越要让靠得住的人去做。后来一次交易的时候出了岔子,男人被逼染上了鸦片。这个时候小姐已经有了身孕,男人怕自己瘾头上来伤到小姐,便自己住到其他房里去戒烟。”
程澈想起奶奶对向廷东吸鸦片的态度,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他为了戒烟受尽了苦头,小姐哭得险些流产,最后好不容易戒掉了。但是男人却在帮药厂出一批鸦片烟时,因为对方临时变卦压价起了争执,被打死了。”
程澈猛地抬起头,叶燃的眼神却十分平静。
“小姐当时就快临盆,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晕了过去,以致难产险些也丧了命。她去求自己的母亲把丈夫的尸首带回来,可是母亲嫌她软弱,告诉她那个男人的尸骨都喂了鱼了。她又求母亲不要再碰害人的鸦片生意,母亲又骂她不识时务。”
“最后她与母亲决裂,谈判后带着一个儿子去了云州,另一个儿子留在了棠城。这就是我的故事,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不用再让辛夷调查我了。”
程澈被他突然的坦诚弄得乱了舞步,有些无措地试图解释。
“不是……辛夷已经没有调查你了……当时我还不知道……”
但很快程澈回到了她更关心的问题上:“你的意思是说向家曾经参与过鸦片生意?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是奶奶她怎么会……”
叶燃笑了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就是因为鸦片让她失去了女儿女婿,现在她才会对向廷东吸鸦片那么大反应呢?”
程澈知道叶燃说的没错。
“那么你回到向家是想做什么呢?你要向奶奶复仇吗?”
叶燃摇摇头。
“我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棠城的鸦片生意。向懿如,我相信她不是主使,而且济民药业后来也的确和鸦片生意断绝干净了。但是棠城的鸦片丝毫没有减少,所以我真正的仇人不是她,而是那些藏在暗处操控着一切的人。”
叶燃想起向廷东寒山先生的身份,不由觉得可笑,如果向廷东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因何而死,他还会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做他们为祸棠城的傀儡吗?
叶燃背上的伤几乎已经痊愈了。
按照他和程澈的剧本,他是从南洋赶回来结婚的,原本打算完成婚礼就能顺理成章“回”济民药业工作,可是一张抽大烟的照片打乱了叶燃的安排。
眼下终于有时间去济民药业好好看看了。
叶燃踏进公司大门,前台看他的眼神满是惊讶,看来向廷东很少来公司。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很有眼力见儿地迎了上来。
“哎哟孙少爷!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今天怎么想到要来视察小的工作?”
叶燃看他头发梳得溜光,但点头哈腰的动作十分娴熟,估摸是个小领导,平时应该和向廷东关系不错。
来之前程澈已经详细地跟叶燃介绍过向廷东的职务和办公室位置,叶燃很快便来到办公室坐下。
那个殷勤的男人——梁经理,刚才叶燃听见前台这么称呼他,也一路跟着进来,还神神秘秘地关了门。
“孙少爷,您亲自来是不是因为上次那批货?”
叶燃故作不悦,并不回答。
“孙少爷消消气,那一批麻黄被康海压了价,都是底下人不机灵!第二批是我亲自去谈的,价格翻了番。”
叶燃仍是一脸高深莫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梁经理紧张得汗都下来了,今天这二世祖怎么都哄不好,他担心是自己过河湿脚被发现了,于是隐晦地试探叶燃。
“难道……是大小姐那边有什么风声?”
叶燃抬起头来看着梁经理。
“你觉得呢,能有什么风声?”
梁经理更慌了。
“按理说这康海暗中高价收购麻黄的事没多少人知道,咱们也是私底下扮成散户去找自家药农收了,再假借外面人身份转给康海,事情做得严密,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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