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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5 世界乃生死的花园(下)

855 世界乃生死的花园(下) (第1/2页)

黄昏的湖畔比午后更美。
  
  曾经被蔡绩形容为“蜥蜴脚印”的湖泊,被天际的霞光晕染出锈红色的柔波。不设围栅的白色厂房散落在湖滨,像几只被丢弃在野外无人处的塑料泡沫箱,散发出伶仃破败的气息。这方笼罩于的暮色间的寂寞天地,距离它真正的末世尚有时日,毁灭的先兆已在边隅处悄然孕育。
  
  早已不复存焉的石质栈桥,其上一度伫立过世外的访客,如今唯余废墟残垣;曩昔斯人于月下的所思所想,亦已付诸湖波,不复可追。当尘埃落定之后,将他杀死的复仇者前来此处,清扫故迹,掘觅幽魂,在通往死亡的秘境上建造起纯白色的坟茔——可以说是墓碑,也可以说是基地,可以预期它们终有一日也将随着建造者的死亡而消逝,和那座栈桥一样沦为少数人回忆中的画面。千秋万代后这里将成为海渊、沙漠或是农田,陌上行走的人眼中所见唯有肥沃丰饶的土壤,至于怨恨、伤痛、死亡……长远来说这些都不值一提,不过是自然界养分富集的一环。
  
  苍白的塑料箱式的厂房建筑,早在下午晚些时候便已人去楼空。为了表示闲人免入,基地人员在外围圈出几道警戒线;黄黑相间的警示带在风中虚弱地蠕动着,远看时是一条长着蜜蜂斑纹的怪蛇被钉在杆子上。穿越过这些形同摆设的障碍后,厂房的大门便会向来访者洞开。正中央的厂房建筑规模最大;就在不久前,它的三楼还沉睡着整个基地内最大的秘密。然而随着最大的机密一去不返,这栋建筑的地表部分已变得无足轻重。
  
  整个洞云路基地第二重要的机密位于地下:通过底层休息室后侧一道最不起眼的长廊,可以找到向下延伸的阶梯;这段路在外观上非常平凡朴素,碰巧摸进来的蟊贼可能会认为这里通往的是地下停车场、配电室或设备间,前提是他们别琢磨长廊外头那道C级锁是怎么回事。阶梯顶部的网格状天花板复杂如蜂巢,在粗心大意的人眼里也会被当作是种追求别致或纯粹偷懒的工业化装修风格,内部的安保人员却绝不会对它掉以轻心;毕竟,这些网格深处只有十分之一是照明灯,而剩下的不是感应器就是可远程操控的火力口,尽管它们平时也不会轻易启动——慎用防盗火力非常重要,因为基地内的研究员们经常不大老实,且都清楚本部最高管理者相当好说话。
  
  走完这道阶梯并不需要花很久。在这条斜倾向下的阶梯尽头,看似老旧的盾状安全门完全是银行金库的加强版。它由厚达两米、重达五十吨的混凝土与合金材料制成,内部复杂的机械构造足以抵御烈性炸药的冲击和各种开锁工具的挑战。出于某些环境上的考量,这扇门上没有任何一个电子元件,完全依靠液压系统与精巧的传动构造来进行开闭。它的开启密码和实体钥匙,如今在整个基地内只剩一个人同时掌握。
  
  幸运的是,这个障碍也已经被解决了。正如历史上发生过的无数场事故一样,某种安全系统无论在理论层面设计得多么周到细致,最后总难免留下一个最薄弱的漏洞,那就是人类自己。由于被拿捏住要害,洞云路基地的安保负责人撤离以前已用过手头所有的钥匙,将每一扇通往至幽秘境的门扉都敞开了。固然这样做有引发灭顶之灾的风险,但在那个红鼻头的老人看来,门扉后的秘密绝不比一只匣子更重要。
  
  穿越盾状合金门后,真正的深渊井道显露出它顶部的边缘。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洞窟中,直径百米的巨大深坑静卧在未知材质的支撑架下,其内部空腔的形状近似一根竖立的单头棉签。对于这颗星球上的居民来说,这座深邃的地中之井完全是建筑学与工程学上的奇迹。它穿透了松软潮湿的深层基土,克服了错综复杂的地下水层,在深近千米的纵向井道中延伸出众多构造奇异的独立隔间(它的建造者称之为“腔室”),却完全没有引起渗水或塌陷,也无法靠现有的仪器设备在地表上进行探测。人们不会察觉脚下隐藏着一座如此宏伟的迷宫,而这大抵归功于它独特的建造材料。
  
  早在地表上的旧船厂遭到拆除以前,井道内的大部分腔室早已被它们的建造者封死。后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药企业代理董事鸠占鹊巢,为了寻觅遇难者遗骸进行过几次谨慎的挖掘,接着便用更多的混凝土封死了更多的腔室。这从科研探索的角度无疑是一种资源浪费,不过的确大幅降低了潜在的伤亡率。就在深坑边缘,这位缺乏冒险精神的前管理人还搭建了一处小小的纪念堂:近人高的石碑上刻写着许多姓名,这些名字都经由前管理人指认,宣称是属于某具从此地挖掘出的残骸。在石碑前头的岩质地面上,有人用利器划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未经许可禁止下行。
  
  罗彬瀚对着这行拙劣的刻字看了好一会儿。刻字的笔画细节令他有几分眼熟,可终究没有绝对的把握,因为利器划出来的字和用笔写出来的不大一样。
  
  记录着遇害者姓名的石碑也未能给他更多线索。尽管碑文内有用小字记录的遇害者发现时间与深度,甚至还提到了好几个挖掘行动参与者的代号,却唯独没有出现他想找的那一个。罗彬瀚觉得有些失望,甚至想要掏出弯刀,为这座纪念碑再补充点来自第三方的后事记叙,可惜这活儿实在有点太细致了,而他现在正赶时间。再者说,如果有人并不想透露自己的姓名,他却非要把事情点破,这种赌气多少有点幼稚。他可以想象李理又会用那种幼教老师的语调跟他说话了。
  
  最终,他在“禁止下行”的字迹上多踩了两脚,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开,走向深井边缘的机械升降装置。和先前的安全门一样,安装在井道周边的数台升降机不需要电力系统,而是靠着绞盘与滑轮组成的传动装置将人送到井下。装置本身的结构设计很巧妙,因此转动绞盘不会特别费劲,只是运输效率不高,还要经过好几个中转站的换乘。当传动链条在黑暗里哐哐作响,而脚底狭小的平台于深达千米的巨井中摇曳不已时,这种运输工具的乘坐体验实在不能算舒适,很难相信那帮在基地里干活的书呆子会想着自己偷偷摸摸地溜下来。他们搞不好会因为环境太昏暗而摔死在井道里。
  
  罗彬瀚一边摇动绞盘,一边观察周围的井道内壁。不同于有着各种微弱光源的室内,井道里完全没有一丝光,是真正纯粹的黑暗空间。在这样的地方,即便是眼睛最尖的猫也会变成瞎子,可他仍然能看清楚附近的情况。这种超常的暗视力带来的感觉相当奇特,因为他看出去的东西完全没有黑白以外的色彩,只能分辨出物体的色调深浅与轮廓形状,有点像是阿萨巴姆曾带他去过的阴影国度。只不过这会儿近处的东西都纤毫毕现,而几十米外的情况则一点也看不见,仿佛有一堵浓重的黑雾之墙将他包围了起来。
  
  这种夜视能力上的变化肯定和他的新身份有关。他猜想自己在绝对黑暗中所能看见的范围正是影子所能延伸的范围。要验证这点并不困难,但没什么必要。他抬头眺望井道上方的支撑架,想象地表上的天空是否已变成夜晚的靛蓝色。这种想象忽然令他生出一股渴望,想要最后再瞧一瞧印象中的那种夜空;不必是什么炫目迷眼的浩瀚星空,只要城市灯火下最单调最黯淡的夜空——他立刻把念头转开,开始思考眼下外头的人在干什么。如果这会儿有人偷偷溜到井道顶部,试图抛掷爆炸物销毁他随身行李内的启动核心,那对他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他们现在确实可以这样做了,因为十分钟前他刚刚释放了李理。更详细点说,他是通过一个远程控件把隔离箱设置为定时开启模式,然后把箱子藏在了湖畔的某片灌木从里。
  
  只要他的机械手表在进入井口前没有被环境干扰,那么李理这会儿应该才刚脱困。这个释放人质的时机是他精心考虑过的,既不能把拖得太晚,免得她来不及调度安排做好善后;可也不能放得太早,否则难保她又出奇招来挡他的路。眼下他不能事事都依赖运气和冯刍星的情报,毕竟冯刍星一点也没猜到那把小剑的事。没准李理还准备了别的什么惊喜给他。
  
  他等待着某种戏剧性的意外发生:如果这会儿井壁上突然跳下来几个特种兵打扮的家伙跟他大打出手,或者黑暗深处响起一声冷枪,他都不会觉得特别意外。可是直到升降装置停下,他都没发现井道里的埋伏。在经历过五次中转后,他一路顺畅地抵达了井道尽头,落在干爽坚硬的平地上。深渊之底的建材质地大抵与李理的匣子相似,只是更加幽黑深邃,甚至都不能被手电筒照亮,令人怀疑是走在某个凝固的黑洞里。
  
  这个地方和冯刍星描述的不大一样,不过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当年冯刍星还在这个地方时,牵引井长期处于一种极低功率的待机状态。按照冯刍星的解释,那效果非常接近某种支持用原始语言进行局部调试的一级无穷事象环境,足以高效率地构建许多有复杂参数要求的灵场实验场。通俗点说就是,这地方本来能像个神仙幻境似的千变万化,只要你懂得如何操纵一些思维器官;不过出于安全原则,这些器官最好是别人的而不是你自己的。
  
  如今这里唯有一片漆黑。手电筒最多就闪了五下,连机械表都莫名停了,让他有点明白当初基地里的研究员为何会把电磁干扰归咎于内部问题。他没有看见白色的江河或绝对光滑的镜子迷宫,只不过有点思潮起伏,也很难说这种纷乱是因为他独自落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深渊里,还是因为今天下午他自己干出来的事。他差一点就把事情彻底搞砸了。那一瞬的恐惧使得片刻后到手的胜利都黯然失色,直到眼前此刻,愧怍之情仍未从心中消散。他尽量不去回想,可仍旧觉得意兴索然。
  
  这跟他想象中的终幕开场有点出入,不过偏差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反正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他在落脚处丢下一张记事本的纸页作为记号,然后贴着井道内壁走了一圈。作为某种人造设施,这口深渊巨井的墙壁和地板都平整得可怕,触感介于金属和塑料之间。无论他用指头再怎样仔细地抚摸,也没能找到一条焊缝,一个细孔,更不用说涂料的麻面或空鼓。这里简直不像是真实的物理世界,而像用建模软件搭出来的虚拟空间,而且连环境渲染都偷懒没做。
  
  他有点怀疑这地方的空气是否真能和外界流通,可是很难靠他自己判断这一点。自从坐上升降装置以后,他的感知就随着深度增加而起着微妙的变化。这变化并不真切地影响什么,只是使人产生轻度的认知混淆:井底的空气既干又湿,环境温度时而清凉时而温热,连他自己发出的脚步声都骤响骤轻;在这晦暝无光的幽井底部,一切知觉都变得暧昧混沌,全在似有若无之间,而不受压力困扰的测量设备则纷纷失灵,不足以提供客观可靠的证据。来至此地就仿佛落入了不知何人做的一场噩梦,一个动荡而短暂的空灵之境。这究竟是某种真实的超自然力量在作祟?又或者只是幽暗与孤独营造出的错觉?即便他如今已成为怪诞的一员,这问题依旧没有答案。他周围的一切都亦实亦虚,既不允许验真,也不能够证伪。
  
  到了这时,他必须承认李理提出的那个黑暗童话理论很有点意思:如果一个人生前知道得很少,没理由在死后还魂时就能立刻变得无所不知,因此《旅伴》在本质上完全可能是个恶魔附身的悲剧故事。而同样的道理,成为影子也并未使他水到渠成地通晓一切神秘知识,充其量只是多了种另类的感觉,没准可以管它叫“影觉”什么的。
  
  这种感觉,由于没有专属的器官可以凭依,只能硬挤在他现有的感官里,就像非要用手机上的模拟器来玩电脑游戏。随着时日渐长,他的正常感官很可能会因为长期受挤占而产生紊乱,难以再正确区分常规信息与影子传递的信息。他可以通过自我重置来校正这种紊乱,但……这种办法不会一直有效。至少在冯刍星吐露的案例里,没有受试者能长期不受影响,想走捷径难免会有代价。更令人讨厌的是,真正的受血者在这点上却普遍不受影响,他们似乎另有办法解决这种危害——冯刍星居然想用这点来证明他不可能搞得定周温行。罗彬瀚认为这小子真是个应试教育的典型受害者。
  
  他贴着井壁走了大约五百步,又回到了最开始他丢下纸页的位置。这时他的心口砰砰直跳,呼吸急促,眼角余光里总像能看见一丝丝发亮的色彩。然而当他把脸转过去时,所见的唯有周围十几米内光滑如假象的地面,以及更远处浓如汁液的黑暗。他知道这些幻觉并不是恐惧或压力导致的,因为他一点也没有这类情绪。黑暗对现在的他来说很舒适,就像鬼魂逛坟地那样宾至如归。他正准备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做最后检查,一声轻微而濡湿的拍打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那声音非常真实,源头指向井底的中央区域,一点也不像是幻听。
  
  罗彬瀚让影子拖着行李箱,悄无声息地朝那个方向走去。冯刍星不能完全掌握牵引井如今的情况,他提供的情报本质上是仅供参考,没准就漏了点要紧事,更别说李理很可能会跟他耍花招。没准她也想要玩一手绝境翻盘,要在牵引井里给他埋伏个惊喜。想到这儿他不禁有点迟疑——难道李理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还是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找到冯刍星?他已经把时间拖到这么晚了,李理没理由再继续冒险。她一定得保住冯刍星的命才行。
  
  拍打声又响了两次。这回的声音清楚明确,毫无疑问是某种有生命的东西发出来的。罗彬瀚更加隐秘地潜近声源,直到视野尽头的黑暗里浮现出三个箱子形状的物体。这三个正方体被并排摆放在地面上,彼此互不接触,单个尺寸只比家用垃圾桶稍大一圈,内部绝对无法容纳成年人,至多是中小型的动物或机械。他绕着那三个正方体容器走了一圈,没发现周围还有别的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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